巡捕们动作顿时缓。孙希趁机把少年搀起来,转头对宋雅道:“拿个镊子来!”宋雅惊慌得不知所措,直到孙希又喝声,她才匆匆打开挎包,却稀里糊涂找把止血钳给他。
孙希脸黑,顾不上训斥她,抄起钳子,小心翼翼地把少年胳膊上断针夹出来。宋雅这才回过神,掏出棉帕给少年处理伤口。旁边围观者议论纷纷,都觉得巡捕房行事实在是霸道乖张,即使在租界,也太过分。
那边检查仍
攒动,颇为热闹。
孙希问个华捕怎回事,对方不说,只是威胁似晃手里巡棍,喝令后退。
宋雅自从去趟皖北之后,胆量似乎更小。她怕惹恼洋人,拽拽孙希衣袖,小声说:“要不咱们回去吧。”孙希撇嘴说个印度巡捕算什洋人,偏要去问问他,言罢挺直胸膛,用英语冲远处印度巡捕扯起嗓子来。
华捕吓跳,时间摸不清对方路数,生怕被印捕听去,只好解释说是工部局下令办事,再多就不知道。孙希听居然是租界最高管理机构工部局,立刻反应过来,这恐怕不是次简单执法行动,只好跟宋雅说先等等看。
过不多时,封锁线后头,路口东北方向传来阵哭喊声。只见七八个华人百姓从街边石库门黑门扇后走出,有老有少,还有怀抱孩童女眷,看起来应该是家人。这家人哭哭啼啼,惊惧万分,身上衣物穿得仓促,看就是被强行赶出来。
个穿着黑马褂中年人迈出队伍,用浓重江苏口音怒喝道:“乃堂堂举子,上县衙都是有恩遇,你们岂能如此……”话没说完,几个华捕棍棒扫过去,登时砸得他东躲西闪,狼狈不堪地退到队伍里。
围观群众阵哗然,议论纷纷。这人既然是江苏举人,想必是闹长毛时举家躲到沪上租界。当时租界建好多石门框小院,专卖给这些逃亡来士绅。虽说这人在租界居然还要摆举人谱,未免可笑,可见到他被巡捕当成狗样赶打,大家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说话间,华捕们把这些人撵到外头。街边早等三个医士模样洋人,他们先拽过个半大少年,先验过体温、舌苔,又检查下双腋和腹股沟。少年慌得浑身瑟瑟发抖,不敢动弹。那医士忽然举起个硕大赫斯针筒,要往他胳膊上戳。少年“嗷”地大叫声,却被死死按在地上,哭声震天。
队伍里个中年胖女人尖叫着挣脱包围,扑过去对医士又撕又咬。医士吓得手歪,针筒上针居然折断。少年扎着半根断针,嗷嗷地朝着孙希这个方向跑来,口中大呼救命。三四个华捕急忙上前,把他扑倒在封锁线前。
这切皆被路口边行人看在眼里,所有人都被这小小惨剧惊呆。孙希见到那少年胳膊上流出血来,急忙分开人群,跳过木栏。华捕正要训斥,孙希高声说:“是医生,他胳膊上断针必须立刻取出,否则有性命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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