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姚英子,方三响微微地叹口气。生老病死,乃是医者见惯残酷,每个医生都要渡这劫。可英子她路护着翠香逃离,尽心竭力去挽救她性命,最终又眼睁睁看着翠香死去,这对个少女来说,冲击委实太大,调养下也好,否则可能辈子都有心理阴影。
孙希张罗着说去姚家花园探望,可惜医院里事情实在太多,他们直没腾出空来。倒是宋雅去看过回,回来说她情绪还好,只是人有点发木。好在姚永庚延请批沪上名医,轮不到他们几个红会实习医生操心。
铜铃在耳畔铛铛响起,方三响赶紧收回纷乱思绪,因为电车马上就要抵达终点站外洋泾桥。
个衣袖内卷瘦高汉子和个黑壮汉恭敬地等在车站前。下车乘客很有默契地绕过他们,加快脚步离去。方三响从电车上跳下来,眉头微皱:“不是说自己过去吗?不用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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辆长厢电车稳稳地驶在爱文义路上,铜铃铛铛响着,车头向东,朝着外洋泾桥开去。
这路电车是两年前通,早已不是什新鲜西洋景。道路两侧行人们熟视无睹,只有几个小孩子跟着电车跑,边尖叫边往轨道上扔小石头。个附近巡警闻讯赶来,吹起哨子把他们远远赶开,顺便吵醒坐在二等车厢里方三响。
他昨晚在院里加班到很晚,刚才路靠着车窗酣睡,直到这会儿方才醒来。对面传来声轻轻“哼”声,方三响看到对座是个长袍商人,大概是路上被自己鼾声吵得不行,不得已小小地抗议下。
那商人抗议完,发现这健硕壮丁正瞪着自己,吓得赶紧抖开新买《申报》,挡住面孔。方三响把出诊药箱抱紧些,注意到报纸背面有些熟悉字眼。
这张报纸上日期是宣统二年十月十日,也就是今天。正对着方三响这版,用大字号印着“江皖沉灾,庚戌义赈”几个字,正文里写着“中国红十字会董事沈敦和、《新闻报》主编福开森等人感于江皖沉灾,于六月首倡庚戌义赈,派员赴皖北支护数月,善行斐然,望各界不吝捐助,勿使弩末”云云。
文末还附几张灾情照片,无不触目惊心,看就是拍摄者亲涉灾区捕捉到场景。拍摄者名字排在末尾,字号很小,只看得清“农跃鳞”几个字。
方三响看阵,便把目光收回来,重新闭上。
过去几个月,仿佛场惊险大梦。他和孙希把姚英子救回蚌埠之后,又足足忙碌两个月。直到丙午义赈会把轮替人员和物资送过去,这支筋疲力尽队伍才返回上海。
当队员们再见到沪宁车站那座巍峨大楼时,已是九月底。上海依旧是上海,歌舞升平,繁华热闹,空气中浮动着香腻洋气,让这些少男少女恍如隔世。
方三响、孙希和其他学员各自返回岗位,继续日常学习和工作。只有姚英子没再出现过,她下车,就被陶管家接走,据说是回家调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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