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厌恶地扯扯长发,发丝有点发黏,除汗腻之外,上面又附层咸腥味。如果这时候能放缸热水,用巴黎洗发水洗净头发,再换上丝绸睡衣,来杯热牛奶,该多惬意。
可浑身关节酸疼,把姚英子拽回残酷现实中来。滑腻地板,阴暗采光,肮脏斑驳墙壁和无处不在霉味,她僵硬着不敢动弹,只有胃袋微微翻腾着。有那瞬间,她甚至生出种悔意,自己是不是不该扒上那辆车……
这时库房门被推开,方三响提着四个水桶进来。桶里是刚打上来井水,桶底扔明矾。其他人此时陆陆续续起身,他们都有些沮丧,连交谈兴致都没有,默默地围着水桶洗漱。
城外那幕像股浑浊洪水,冲垮这些年轻人所熟知切文明印象。他们无法想象,这
工作。
蚌埠绿营对这队古怪人态度不甚友善,个满脸横肉把总直接喝令他们折返,宣称城门除施粥之外,不得开启,亦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出。王培元手执官府文牒,反复表明身份,可把总坚决不同意。
医疗队遭到这种冷遇,队员们无不愤愤不平,脾气急索性开骂起来。把总眼睛瞪,要把他们都驱赶开。还是孙希想出个办法,他把峨利生医生往前推,厉声道:“这是英国公使代表,他担心大英帝国在蚌埠集内利益受到损害,需要进城查看。”
那时节民怕官,官怕洋人。看到高鼻深目峨利生医生凑过来,把总先自矮半分,又听说事关洋务,顿时没抗拒勇气,松口说得有当地人作保才成。
方三响很是不爽地哼声,洋人面孔比中国人还管用,这可真是讽刺。孙希知道他心思,拍拍他肩:“事急从权。”
幸亏蚌埠集里也有几个红十字会通讯会员,身份还不低。王培生设法跟他们取得联系,他们出面作保,这才把医疗队顺利接进城去。
蚌埠集市不大,城内只有老大街、华昌街、太平街三条正街,比之上海远远不如。不过这里连接怀远、五河、凤阳、淮南各处,是重要商业集散地,沿街排排皆是木制厢铺与货栈,放眼望去比民房还多。
这次因为皖北水灾,城里行人明显变少,店铺也大部分上门板,门口只留着根拴驴桩子。其实敲敲门话,店主全家多半还在,只是所有人都不举火烛,不发声响,像乌龟般缩在壳子里,巴望着灾难早点结束。
城里只有两家客栈,早已住满因洪水而滞留客商。在当地会员斡旋之下,医疗队被安置在太平街尽头处酱园库房里。这里地板上东团、西块全是酱油渍,医疗队年轻医生们顾不得许多,把干稻草往地上铺,直接躺在上头,呼呼大睡过去。
睡三四个小时,姚英子被股刺鼻味道熏醒。没办法,隔壁就是酱园曲室,几百斤豆粕曲料正在里面发酵酝酿。虽然她在上海也见过浓油赤酱,可直接睡在酱油缸旁边,体验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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