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用是三定点连续缝合法,这是卡雷尔血管吻合术核心。你瞧,你得在血管圆径上定出距离相等三个点——你可以理解为等边三角形,从这三点缝缀,可以确保血管平滑通畅,不渗漏……来,擦汗!”
孙希边动着手,边还有余力给姚英子解说。
讲得没问题,可这人语气里,总带着股居高临下讨厌气息。姚英子忽然发现,他额头上其实没什汗。本来嘛,三月份上海阴冷湿润,屋子里也没生炉子,哪会有那多汗?
他是故意?!
姚英子时有些恼怒,她正要扔下纱布发作,不经意看到血压计水银柱突然跃动下,心脏猛跳。那根刚刚缝合动脉,似乎在微微搏动,伤者下肢也有抽搐反应。
量阀,然后连通麻醉机负压腔——她连汽车都能摆弄明白,在机械方面没几个男人有资格来教训她。
孙希看得哑口无言,只好任她施为。
很快麻醉机便处于工作状态。孙希计算下用量,让姚英子有节奏地把氯仿泵入伤者鼻孔。过分钟,孙希用钝头竹签子划下大腿内侧,摸摸,伤者提睾肌没有反应,说明麻醉已经见效。
病人无法输血,所以时间是个极关键要素。两人必须在确保伤者不会大出血前提下,迅速完成手术。
姚英子上过解剖课,也观摩过真正手术,但自己上手操持还是第次。她边要不停挤压气球,汇报血压读数,边要准备盐水喷壶,随时清洗伤口,还得传递不同型号手术器械。千头万绪起涌来,让她有些慌乱,连面对血腥紧张都忘。
“不好!动脉痉挛!”孙希面色变。
他没有病人资料,所以在麻醉时只能凭直觉决定分量。孙希不确定,这个痉挛是因为麻药失效疼痛引发,还是长时间阻断血管所致,也许是伤者被手术诱发旧疾?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会对刚缝合好颈动脉造成灭顶之灾。
怎办?
不管三七二十,先结扎血管?不行,那会形成血
最过分是,那家伙居然还偶尔把头伸过来,用命令语气说:“擦汗!”
姚英子之所以没当场发作,半原因是割症室里飘散着淡淡碘酊味,她每次闻到,火气都会平复;另半原因是站在手术台旁孙希,与刚才轻佻样子判若两人。他凝神专注,仿佛全世界都消失,只剩下眼前伤者。
姚英子咬咬嘴唇,决定术后再算这笔账,然后伸手过去,轻轻把汗水从他额头上拭去。
孙希可不知她内心活动,他正透过手术放大镜,专注观察那道触目惊心伤口。他有条不紊地拨开皮肉,在片血肉模糊中找到动脉位置。那双手握着手术刀与镊子,灵巧地舞动着,有如苏州绣娘,无论是分离血管断端,还是剥除外膜,都显得游刃有余。
破裂血管很快被缝合到块,针脚简洁,裂口对合紧密。姚英子观看过几次手术,知道孙希结扎得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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