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莫急,北方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咱们只管赶路便是,不远。”
吴定缘“嗯”声,按下心中烦躁,抖缰绳,催动着胯下不情愿畜生继续前行。
果然如昨叶何所言,不到半个时辰,雨势敛然收起。只是天空中铅云依旧密布,不知何时还会再次发作。他们沿着走料道走约莫二十几里,终于在道旁看到个小村落,旁边立着座歪歪斜斜石碑,上头写着“半边店”三字。
这村子和寻常村落不太样,几乎没有棚顶或瓦顶硬山顶,全是平顶长阔土黄色厢房,排排鳞次栉比,摆放得十分密集规整——与其说是聚落,更像是处大库房。这些厢房冲大路边都支起摊棚、挂着幌子,无论酒肆、茶铺、车马、郎中应有尽有,只是简陋得很。
昨叶何告诉吴定缘,这里本是走料道上处转运场。后来京城大建结束,驻场役夫、库夫和他们家属便长住下来,占库房为家,形成个旁道而设村落。库房当道半,拿来开店接待往来客商,另外半则用来住人。久而久之,便有半边店名号。
雨,大雨。
天穹仿佛被撞开个大口子,天河倾泻而下,以无可阻挡气势淹没整个天地。
吴定缘用右手按住雨笠,左手艰难地控制着马匹缓缓前行。习惯江南连绵不绝细雨,他面对北方这种突如其来宏壮豪雨,时有些手足无措。
幸运是,他们选择这条路,是当年永乐修北京城时开拓走料道。当时从南方运来许多大木、大石,漕河无法承载,就专修条通向京城硬土宽路。路面被夯得极为硬实,十几年下来仍旧光秃秃,连杂草都不生根。即使是在今天这种程度大雨中,它也保持着适当硬度,不致沦为泥泞。
那些急着赶路人,无论速度如何,至少还能在雨中前行。
本来大雨倾盆,店家早早收摊闭户。雨住,只听门板乒乓作响,各家以极快速度支起阁窗,把幌子又重新挂起来。没会儿工夫,路边又变得和晴天样热闹,简直比雨后蘑菇铺得还快。
昨叶何看来是经常前往此地,驾轻就熟。她听也不听那些店家
“你说接头人,就住这附近吗?”
吴定缘扯开嗓子喊,雨滴打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昨叶何同样喊回来:“不远。咱们已经进入大兴地界,只要沿着走料道直向北就对。”
“这场遭瘟雨……”吴定缘恼怒地低声嘟囔句。
现在是六月初未时,他们沿途换马不换人,只用天半时间便从沧州赶至大兴,可谓神速至极。大兴隶属于顺天府,是京城最南边个依郭京县。若非突遭大雨,本来他们这会儿已经抵达京城。
吴定缘有些焦虑地用手抹下把雨水,眯起眼睛,试图看透这重重雨帘,把那座牵扯无数人命运大城收入眼底。可惜前方水汽茫茫,除那条蜿蜒向远方延伸大路,什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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