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也就是五月二十九日,这条海落船顺利驶出德州境内,路北上。从德州到沧州不过百余里路,到下午未正时分,他们已船过交河县,算是正式离开山东地界,进入北直隶河间府。
从他们离开德州开始,船上直保持着外松内紧态势,随时防备着敌人袭击。可奇怪是,狻猊公子在临清追杀如,bao风骤雨,在德州段却像是彻底放弃似。路上风平浪静,直快到泊头镇,也不见任何征兆。
不过张泉并未因此放松警惕,反而下令加快速度。不得不说,张泉真是允文允武全才,对漕路与操舟之术都解颇深。何时扬帆借风,何时放缓垂描,哪处浅滩抢过,哪弯礁石可以绕行,全数如指掌。于谦百详详赞叹,说他简直是漕运总兵官陈喧再世说辞虽好,只是太不吉利。
有他坐镇指挥,吴定缘、昨叶何等人难得轻松下来,没事便在甲板上溜达几圈。只有苏荆溪把自己关在位于左舷下端船舱里,除非是给朱瞻基敷药,否则绝不现身。吴定缘去敲过几次门,她都回答说犯欺君之罪,自罚禁闭,弄得吴定缘很是莫名郁闷,可去问太子又会惹来头疼,真是左右为难。
昨叶何看在眼里,只觉好笑。她对吴定缘说你要赚女子开门,可不是这般做法。吴定缘听便大发脾气,说谁要赚苏大夫开门!然后自己去伙房讨得坛酒来,关起门来吃得烂醉。到二十九日未末申初,海落船徐徐开进泊头镇。这里船桅林立,往来如梭,派极兴旺景象。放眼望去,那大帆数量竟比两岸屋脊还多。
据张泉介绍,这泊头镇虽然不大,却东环衡水,西绕滹沱,北负瀛海,南抱广川,乃是漕河上又处枢纽。而它之所以如此兴旺,除地理之便外,还有个重要原因。泊头向北约莫三十里,有处地界唤作阁上,地势高隆,如同座楼阁横亘在漕河线路之上。朝廷开凿运河之时,不得已在这里修起道阁上闸,搬运南北船只。那些船工客商、押运旗军都在泊头等候过闸,吃吃喝喝之间,遂成全这座镇子。
张泉没有让海落船在镇里停下,而是直接北上,开去阁上闸前。他对朱瞻基解释说,这条海落船看起来品相破败,可有桩好处——过闸优先。这种改走河道海船,不知何时会沉,各地闸关生怕它万真在闸前坐底,后头全要堵死,索性赶紧放过去。
张泉当初选择海落船北上,正是考虑到它在途经阁上闸时排队优势。从泊头镇到阁上这段漕河,是少有笔直河段。朱瞻基站在海落船头,仰头远眺。今日恰好阳光灿然,天地之间弥漫着股渺渺清气极见开放。只见眼前四野平阔,条白练似长河直直伸向北方地平线,如天外剑仙劈出道剑痕,波光粼粼,极为壮观。
再想到此河本非天成,而是人工凿成,饶是太子心事重重,胸中也不由得荡起股自豪之感:“大明,竟能完成这等洪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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