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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定缘拧开酒葫芦,用力往嘴里灌口。辛辣液体直入胃袋,让他哆嗦下。
现在日头奇毒,丝丝缕缕湿气从水面蒸腾而起,从河滩直弥漫到扇骨台坡顶。整个坡顶成座大蒸笼,人呆在里面,感觉有无数灼热粘腻牛毛细针刺破衣衫,渗入肌肤,简直无处躲藏。若没有新酿烧酒,真不定熬得住。
其实酒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能让人对问题变得迟钝麻木点,这是吴定缘经验之谈。
钟罄交错雅乐之声隐隐传过河面。吴定缘忽有所感,放下葫芦举目前观,只见眼前条黑红色巨舰正庄严地掠过扇骨台前河道。
过忙碌船工,来到彩楼靠后船侧甲板上。
刚才赛子龙从窗口跃出,最有可能就是落在这附近。朱瞻基深吸口气,勉强压下心火,耐心地弯腰搜索起来,仿佛只有找到赛子龙,才能找回内心安定。他扫视片刻,忽然想到,蟋蟀性喜干燥。甲板上湿气重,它应该会往高翘船尾方向跑,就像上次出逃样。
远处传来钟罄雅乐越来越响亮,朱瞻基直起身子,已可以隐约看到码头上空猎猎飘扬五色旌旗与鳞片般排列伞盖。
宝船徐徐收起帆索,只靠船身两侧八十对艄浆划动,以可控低速缓缓驶过最后栋望水楼。楼顶望夫迅速挥动飞龙旗,向东水关码头宣告宝船即将抵达。
太子知道留给自己时间不多,咬牙,义无反顾地朝着船尾跑去。
这是何等巨大条宝船啊。它庞大身躯占据小半片河面,舷身崔嵬,桅樯耸峙,简直如同座正被娥氏之子负走巍巍太行。
吴定缘瞬间产生错觉,以为这座大山会倾倒下来,把自己碾成齑粉。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仰起头来,看
与此同时,只挽起裤腿光脚踏住宝船腹内木梯,厚厚茧子压在横档上,几乎点声音也没有。另外只光脚旋即向下再踏阶,但只用脚尖踏住,空出大半个脚掌。这是水手们在紧急情况时用爬梯之法,比寻常要快上许多。
两脚交替下降,悄无声息地沿着木梯下降。很快那位头缠罗巾船工,再次站在位于宝船深腹底仓前。
底仓仍是片逼仄沉滞漆黑,但外面喧闹声却能透过舱壁,隐隐传来,可见大船已接近东水关。船工半蹲在地上,从怀里取出根火折子,拔掉顶盖短促吹,立刻有小火苗悄然绽放。底仓潮湿空气里洇开圈昏黄微光,船工身影映在舱壁之上,飘忽不定,恍如狞厉魂魄从坟隙里冒出来。
光亮所触之处,可以看到堆堆码放整齐压舱货,它们体型巨大,几乎填塞整个分仓空间,上面严严实实苫着沤黑稻草盖。
外面喧闹声越发响亮,船工拿着火折子,缓步走过去。他伸出胳膊,“唰”地把其中片稻草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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