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可不懂,你看着给吧。”大妈急于脱手,估摸还是背着老头卖。
现在人没有古玩意识,都当废品卖,体积越大越觉得值钱。对太师椅五十,对圆凳二十,个笔筒三块……
他合计半天,道:“件块钱,您看怎样?”
“块钱啊,好歹是藏多少年,这……”
“那就两块,也是看您合眼缘,不能再高。”
不过进去,嚯,早变成大杂院,起码装七八户人。
大妈引着他进屋,取出三个鼻烟壶,许非逐打量。
先个是整块黄玉雕成佛手果,鲜黄明艳,纹理清晰,好似汁液丰富,果肉肥厚。下部还雕着叶片,另附小佛手,更加浑然逼真。
另个是白玉癞瓜状,细润莹白,品相上佳。
至于第三个,哎呀,许非来劲。
从安定门往南,故宫往北,这大片保留着很多老胡同,黑芝麻胡同便是其中之。
正是早晨,饭点刚过,上班上班,遛鸟遛鸟,条胡同空空静静。各门前种着花,房上爬着藤,青砖灰瓦,古朴自然,若非偶尔可见自行车和电线杆,还真有种时空错乱感觉。
许·褚先生·非骑着辆三轮,从外面尘俗中闯进来,穿着件灰扑扑长袖衣,踩着双黑布鞋,攥着卖衣服时用二手大喇叭,不时喊上句:
“收旧家具,旧瓷器,玉石印章,竹木文玩,文房四宝咧!”
就这嗓子,他偷摸练俩钟头,才勉强喊不像个棒槌。
“行,两块就两块。”
大妈觉着白赚六块钱,还甩出去个封建糟粕,满脸乐呵呵。
许非也乐呵呵,揣着三个鼻烟壶出来,不再往前走,蹬着三轮往回抹。
为啥?
心气满足,过犹不及。
他不懂术语,就看是蓝色,然后在鼻烟壶中间有幅画,两个人正在侧方位停车。
“说阿姨,这东西您怎还留着?”
“谁说不是呢!家老头子就爱收鼻烟,搞运动时候被抄走不少,以为都没呢,结果前两天下翻出来……”
大妈痛心疾首,担惊受怕,“那老不死,这东西也敢留?封建糟粕啊,搁去年都得抓进去!”
“那也不至于,现在都开明,何况这是老物件,又不是您自个画。这样,三件东西您报个价,都要!”
外人瞧着可能挺寒碜,但他乐在其中,多好玩啊!八十年代老胡同,连空气都是青灰色,蹬着三轮收古玩,没任何压力,悠闲自在,有几个人能享受到这种感觉?
“收旧家具,旧瓷器,玉石印章,竹木铜器,文房四宝咧!”
许非慢慢儿骑,车轮慢慢儿碾,有几家女主人出来看眼,又缩回去。当走到户高门大院时,个大妈喊道:“嘿,收破烂!鼻烟壶要不要?”
“要啊,不过得先看看货!”
他歪歪扭扭骑过去,见这门脸,七级台阶,朱红色大门,带雀替,两旁有狮子抱鼓,怎着也得是个二品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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