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信失陷前后事情,崇州这边也大体查实,唯有赵勤民死得蹊跷,林缚不认为赵勤民是能跟着殉死之人,但详情究竟如何,也不得而知。
顾嗣元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杨朴带出来父亲遗书,说道:“这两封信,出城突围时,父亲请杨叔拿着要带给你跟薰娘。谁曾想杨叔知道父亲已有死志,也无独活心思。”对杨释说道:“顾家欠你父子二人太多、太多……”
杨释悲声说道:“少公子言重。”
顾嗣元又朝汤顾氏跪下,哭诉道:“孩儿无能,独自脱生,却累父亲尸骸都落在北地不能归故土……”
汤顾氏眼睛已给泪水蒙住,枯瘦手指紧紧地抓住儿子肩头,哽咽着久久不能言。顾君薰与顾嗣元之妻柳氏也哭成泪人儿。
泣几夜不休。等到登州船来,顾君薰眼眸红肿,脸颊都瘦陷下去,在挟黄叶而飘落秋风里,尤显得形容削瘦。
汤顾氏也无往年在江宁时凌厉,华发早生,皱纹满面,已是孱弱老妇人。给女儿君薰及媳妇杜氏搀着,颤巍巍站在江边,给江风吹着,摇摇欲坠,顾悟尘死,对她打击格外沉重。
林缚穿着袭青衫,站在旁,看着徐徐往南岸码头驶来船舶。
顾盈袖看向林缚,心里想,且不管淮东与青州这些年来恩怨纠缠,但想想叔叔这生,就叫人唏嘘不已。
青年时好直言,因言获罪,流边十载,尝尽人间辛苦,才得借势而起,成为江东权臣,在拥立之事走错步,最终被迫离开江宁——且不管以往对跟错,叔叔以自己为诱饵,给嗣元留下条生路,是为慈父;又最终在阳信城里饮鸩自尽,不屈于敌,对朝廷而言是为忠臣。以往淮东对青州诸人即使心存怨意,在这刻大概也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吧,只留下那些历历在目往事供人追忆。
林缚拿着顾悟尘留给他与君薰遗书,站在旁。
高宗庭、赵虎他们从别处登岸,林缚与岳母汤顾氏、君薰、盈袖及杨释等人到南崖码头是专迎顾嗣元以及杨朴、马朝等人棺柩。
顾嗣元看着渐渐近前码头跟紫琅山南崖,看着码头上站着林缚、母亲、妻子以及妹妹、堂姐诸人,有愧疚,有悔恨,心里百味陈杂。
顾悟尘遗体落在阳信,叛将袁立山也无相辱之意,使人将顾悟尘遗体安葬在阳信城外朱龙坡上,与陆敬严墓地挨着。
两国交战,将顾悟尘骸骨索回不现实,故而林缚在崇州为顾悟尘设灵堂,又托林庭立在石梁湖塘顾家祖坟再立座衣冠冢。
看着顾嗣元下船来,相对无言,许久林缚才说道:“杨叔、马叔死得忠烈,想将他二人棺柩与岳父大人共置处灵堂,供人祭奠,嗣元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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