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积欠情况,已经演变成种恶性循环。前期拖延未解,后期又要攒造,这期延期地滚动起来,累欠越来越多,以至于积重难返,造成沉误。沉误是说当期黄册未能如期完工,算得上重大事故。而万历皇帝登基就赶上两次沉误,幸亏那时候他年纪小,操心不是他。
当时已经有人意识到这里面蕴藏重大危机,出言提醒:“上界之驳语黄册不到,嘉靖四十年里书之*弊已泯没而不可究;今次之赋役黄册不到,隆庆六年见在之丁产又散失而无所统。日复日,年复年,时愈久而册愈湮,册愈湮而造愈难。”
这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说明朝中有明白人。可是光明白没什用,想整顿地方黄册纪律,可不是朝廷几道语气严厉诏书就能搞定。
万历十年(1583年),黄册库主官余懋学决心好好做番整改。他开库查验,愕然发现这些黄册格式、内容错谬极多,不胜枚举。余懋学举个特别浑蛋例子:
扬州府兴化县递交黄册,里面有三千七百余户,户主年龄个个逾百岁。
*员严肃地回复说,们遵照朝廷精神,严查严纠,务必不出错漏,所以这速度嘛,真快不。朝廷能怎办?只能要求“严立限期,务在日下造完……候批回获日,各官俸粮方须关支”。
给你们停发工资,等活干完再结。
这点威慑力,其实毫无用处。对京官来说,俸禄可能是家老小支撑,但对地方长官来说,缓交黄册能捞到好处,比那点俸禄可多多。朝廷后来也反应过来,又出招更狠:“仍将解人家属监并,候批回获日,方须疏放。”
把你家里人都给抓起来,等你交作业再放还。
这招挺狠,可惜就是口头说说。转年到嘉靖元年(1522年),朝廷又次严抓黄册攒造事项,只提“停俸”这个惩罚措施。可见地方阻力太大,绑架亲属这事无疾而终。
若非扬州水土能养人瑞,就是当地暗用诡册,用这些僵尸户予以寄财。而这不过是余懋学随手翻就看到,其他没检查出来弊病,还不知有多少。【电子书nks05
好在此时新君登基不久,地方上摸不清皇上路数,不敢太过造次,陆陆续续把黄册在嘉靖元年送抵后湖黄册库。六年之后,再开黄册库复查,江西、湖广、四川、广东、广西等地共九千六百九十二本新造黄册,虫蛀坏六千二百八十九本。
简直毫无改善。
不,准确地说,还是有点改善。
在诸位臣工努力之下,朝廷宣布对这事故经手造册*员予以严惩,罚俸个月。
嘉靖之后,这种拖延症也没好转。万历皇帝登基那年,后湖黄册库*员做工作报告,说各地还有许多县拖欠着嘉靖三十年(1552年)、嘉靖四十年黄册没交。至于隆庆六年(1572年)那期新造黄册,对不起,皇上,到现在才交上来三分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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