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兴打千,咱们还是改拱手吧。”胖子笑眯眯地说。他双耳厚长,笑起来像是佛陀,声音醇厚,吐字不疾不徐,有几分谭派韵味,看来是个积年票友。他左拳抱右拳拱拱手道:“在下毓方,介京城闲散人。”
口中说是闲散人,可他下巴微微抬起,带着淡淡矜持劲儿。
着心事。
药慎行心想富老公是宫里头出来,这个铜磬怕不是和宫里哪位贵人相关。他侧头瞥,看到许城身子向后靠着,双手搭在小腹上,居然睡着。仔细听,还带着轻轻呼噜声。他哭笑不得,不知是该说这家伙有大将风度,还是没心没肺。
等会儿还是跟富老公说清楚好,五脉是五脉,他是他。多事之秋,可别惹出什乱子来。药慎行心想。
深夜京城路上空无人,又不像前清那会儿有宵禁,连城门都无人值守。马车在道上疾行,会儿工夫就出城,路沿着官道向东。胶轮车比木轮车稳当,丝毫不觉颠簸。过不多时,马车就到高碑店,来到永定河畔旁处独院前。光是朱门前那缠花门楣和两尊虎纹石墩,就能看出这宅院不大,气度却不小,主人非富即贵。
保镖过去轻轻拍门,很快有个年轻丫鬟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富老公向二人拱手道:“老夫去请主人出来,两位暂在客厅少候。”许城和药慎行心中惊,原来这富老公居然不是正主儿,只是个老奴,这排场可不小。
院子不大,中间最醒目是棵笔直粗大老槐树。两人看见这树,心中都是震。北京种树有规矩,所谓“前不栽桑,后不栽柳,中间不种鬼拍手;桑枣杜梨槐,不进阴阳宅”,槐树字旁有鬼,讲究人家都只在门前栽槐,图个进宝招财,院子里是绝计不种,不吉利。不过北京槐树奇多,打从明代起就有,所以还有句讲,叫“院有古槐,必是老宅”。这宅院中间既然堂而皇之有棵槐树,想必年头定久远,能在这里住人,身份恐怕非同般。
丫鬟引着他们穿过庭院,进到客厅。进去,两人霎时以为回到宣统年间。除两个落地电灯罩,屋里布置与前清贝勒府完全样。他们各自坐定,丫鬟奉两杯清茶和两碟小点心。药慎行拿起茶碗,习惯性地看眼,禁不住“啧”声。这是珐琅游鱼瓷,瓷面浮着层光釉,倒进茶去,茶水晃,可以隐约看到鱼在茶中游。这瓷具年代不远,但却是宫里御制精品,搁到市面上,套这样茶具能换回两间瓦房。
许城对瓷器没什反应,随便啜口,拿起千层糕来吃,神态自若。
这时个声音传来:“这糕点师傅当年在宫里奉职,外头可是吃不到哟。”
两人放下手中物什,看到个富态白净中年胖子迈着四方步从屏风后转出来,戴着副玳瑁腿圆眼镜,手里敲着把折扇,腰上扎着条明黄布带,皮肤保养得好似婴儿,点褶皱都没有,跟紧随其后富老公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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