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顺州汝瓷研究所待几十年,这多年来,只钻研瓷饰。你把件事重复几十年,就算想忘都难——卖油翁怎说?惟手熟耳。”
素姐边说着,边倏然停笔搁瓶,整个人如渊渟岳峙,面上却不见任何自得,反带丝苦涩。而已然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实在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位大国手。
“这里高仿赝品纹饰,全是出自您手笔?”说出心中疑惑。素姐缓缓道:“成济村所有高仿订货,都会送来这里。如何烧造上釉不管,纹饰这块,有自信可以描摹得不露分毫破绽——你闯进来时候,正在工作。”
说怎大半夜她还待在工作室。对位盲人来说,日夜本没区别,说不定夜里清净,更适合她干活呢。想到这里,轻呼口气,肩膀垂下。之前就有猜测,个造假作坊,必然会有高手坐镇。如今看来,成济村镇坊之宝,应该就是这位素姐,难怪刚才那些人对她如此恭敬。
但心中疑惑却越来越多。以她水准,放眼全国都是超流大师境界,随便哪个地方,都会当国宝样供奉,为什甘心窝在这个小地方造些不入流假货呢?素姐虽然目盲,却总能看透心中所想,她离开工作台,来回走两步。
字之差,境界差之甚远。想看个人素画功力,让他画出梅花来就知道——这屋子里光线很差,老太太六十多岁,落笔却点没受影响,真可谓是个中高手。
素姐听这说,略觉意外:“哦,看来你也懂瓷。”说到这里,她又点点头,似乎自己想明白,“既然敢深夜闯瓷器作坊,自然对这些多少懂点。”毕恭毕敬地答道:“只是点粗浅知识,不入方家法眼。”
“不入法眼?确实,你所作所为,是入不眼呐。”
素姐缓缓转过脸来,睁大双眼。突然呆在原地,如受雷击——微茫光线中,看到她双眼中瞳孔泛白,全无神采。
素姐竟是个双目失明盲人!
难怪这屋子里漆黑片连灯都不用开,难怪她在黑暗中能“看到”所有动作。她不是看,是听出来。
可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纯熟精密勾饰技法,居然是个瞎子画出来。
要知道,盲人画画不稀奇,但给瓷器勾饰则是另外回事。立体胎坯不同于平面宣纸,勾笔也不同于毛笔,釉料性质与墨质更是大不相同。釉上彩是种勾法,釉下彩是种勾法,纹饰怎搭配,比例曲度怎调,颜色怎抹,动笔前都得胸有成竹,勾时候还得随时调整。
个盲人能做到这些,她得对勾饰和瓷器熟到什程度啊?
素姐见半天没说话,又拿起个胆瓶,在手中旋几圈摸准器型,挥笔勾画,会儿工夫幅松鹤图便呈现在瓶上。庸手瓶上作画,往往时涂时抹,而素姐运笔毫不停滞,极为流畅,仿佛切都已经重复千百遍,烂熟无比,当真是神乎其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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