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号!”不知是谁在队伍里高喊句。唰声,两侧士兵同时举起右拳,齐齐叩击在左肩上。陈玄礼和永王表情有些复杂,但对这个近乎僭越行为都保持着沉默。
檀棋注视着这番情景,不由得泪流满面。可她很快发现不太对劲,张小敬不是漫无目地往前走,而是朝着自己径直走来。这个登徒子居然认出来藏在人群中自己?檀棋下子变得慌乱起来,呆立原地手足无措。
他要干什?要怎办?他会说些什?该怎回答?无数思绪瞬间充满檀棋脑子,聪慧如她,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才好。
这时张小敬走到檀棋面前,伸出双手,下子抓住她双肩,让她几乎动弹不得。檀棋在这瞬间,几乎连呼吸都不会。
“登徒……”檀棋窘迫地轻轻叫声,可立刻被粗,bao地打断。
这做便毫无意义,反而有害。
所以他直等待时机,就是天子下落。天子生,元载便是张小敬救星;天子死,元载就是张小敬刽子手。
这个元载,居然能轻松自如地在截然相反两个立场之间来回变化,毫无滞涩。檀棋想到如果消息晚传来个弹指,这个最大友军便会在瞬间变成最危险敌人,就浑身发凉——这是何等可怕头逐利猛兽啊。
“人性从来都是趋利避害,可以背叛忠义仁德,但绝不会背叛利益。所以只要这事于有利,姑娘你就不必担心会背叛。”元载在龙池旁说话,再次回荡在檀棋脑海里。
这时龙武军队伍发生些骚动,檀棋急忙收起思绪,抬起头来,看到张小敬居然动。
“李司丞,李司丞在哪里?”张小敬嘶声干哑。
檀棋愣,她没料到他要说是这个。张小敬又问句,她连忙回答道:“此前已从望楼得知,公子幸运生还,重掌靖安司。不过现在哪里,可就不……”
张小敬吼道:“快去问清楚!再给弄匹马!”
他独眼里闪动着极度焦虑,檀棋不敢耽搁,急忙转身跑去靖安坊望楼。
死
刚才元载词锋滔滔时,张小敬直站在原地,保持着出奇沉默。直到封大伦被擒,他才似从梦中醒来般,先是环顾四周,然后迈开脚步,蹒跚着朝外面走去。
龙武军士兵没有阻拦,他们沉默地分开条通道,肃立在两旁。
张小敬嫌疑已经洗清,此前事迹自然也得到证实。旁人不需要多大想象力,就能猜到他所承受危险和牺牲。朝廷什态度不知道,但在这些士兵眼中,这是位令人敬畏英雄。
他浑身沾满被封大伦戳出鲜血,那些瑰色斑斓,勾勒出身体上其他伤痕:有些来自西市爆炸,有些来自灯楼烧灼,有些是突厥狼卫拷打,有些是与蚍蜉格斗痕迹。它们层层叠叠,交错在这具身躯之上,记录着过去十二个时辰之内惊心动魄。
他虚弱不堪,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唯有那只独眼,依然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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