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过所本身无懈可击。申请者叫作曹破延,粟特人,来自康国。这次来到长安共带十五个伴当、十五峰骆驼和匹公马,携带货物是三十条羊毛毡毯和杂色皮货,路关津都有守官勘过签押。
问题不在过所,而在货物。
老吏做这行已有二十年,见过商队和货物太多,早练就双犀利如鹘鹰眼睛。十六个人,却只运来这点货物,均摊下来成本得多高?何况长安已是开春,毡毯行情走低。这些货就算全出手,只怕连往返开销都盖不住——万里长路上,哪有这蠢商人?
老吏不由得皱起眉头,仔细打量眼前这位胡商。曹破延大约三十岁,高鼻深目,瘦削下颌留着圈硬邦邦络腮黑胡,像是把硬鬃毛刷。如果算上他头戴白尖毡帽,整个人得有七尺多高。
老吏问几个简单问题,曹破延回答。他唐话很生硬,来来去去就那几个词,脸上直冷冷没有笑容,完全不像个商人。老吏注意到,这家伙在答话时右手总是不自觉地去摸腰间。这是握惯武器动作,可惜现在他腰带上只有个空荡荡小铜钩。
无数黑骑在远处来回驰骋。远处长河之上,
轮浑圆血色落日;孤城城中,
狼烟正直直刺向昏黄天空。天宝三载,元月十四日,巳正。
长安,长安县,西市。
春寒料峭,阳光灿然。此时长安城上空万里无云,今日应该是个好天气。
出于安全考虑,所有商人随身利器在进城时就被城门监收缴,要出城时才会交归。
老吏不动声色地放下笔簿,围着曹破延商队转圈。货物没有任何问题,普通货色。十五个伴当都是胡人,紧腿裤,尖头鞋,年纪都与曹破延相仿。他们各自牵着峰骆驼,默不作声,但肩膀都微微紧绷着。
“这些家伙很紧张。”老吏暗自做出判断,提起
随着阵嘎吱声,西市两扇厚重坊门被缓缓推开,面开明兽旗高高悬在门楣正中。外面大街上早已聚集十几支骆队。他们看到旗子挂出,立刻喧腾起来。伙计们用牛皮小鞭把卧在地上头头骆驼赶起来,点数货箱,呼唤同伴,异国口音叫嚷声此起彼伏。
这是最后批在上元节前抵达长安胡商队。他们从遥远拂林、波斯等地出发,日夜兼程,就为能赶上这个长安最重要节日。要知道,从今晚开始,上元灯会要持续足足三夜,大唐达官贵人们花起钱来,可是毫不手软。
西市署署吏们手持簿,手持笔,站在西市西入口两侧,面无表情地个个查验通关文牒和货物。今天日子特殊,西市比平时提前半个时辰开启。这些署吏都想赶快完成工作,回家过节去,查验速度不觉快几分。
位老吏飞快地为队波斯客商做完登记,然后对排在后面人招招手。个穿双翻领栗色短袍胡商走过来,把过所双手呈上。
老吏接过去看眼,顿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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