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昼最见不得别人可怜。
但也只能看着。
只见公孙博忽然起身,年迈体衰使他站立不稳,个趔趄险些栽倒,他重重地扶住交椅把手,从旁拿起拐杖,往地上支,借力挺直腰背,端正沉稳地站住。
稳住身形后他便往门外走,才走几步,忽见地上除自己影子还多
观心院内有棵巨柏,体型庞大,高而广树冠几乎遮住半个院子,冠顶覆盖层积雪,有风过时,雪沫随风滑落扬起阵微白尘。
江白昼目光穿透雪尘,眼就看见堂前坐着喝茶那个老人。
那是公孙博,公孙殊父亲,他祖父。
公孙博今年已有七十三岁,是罕见高龄。健康靠富贵滋养,他每日吃喝十分讲究,唯有蜃楼丸不该进入他食谱,他偏还忍不住。这是上城区贵人通病,他们活得越富足,心中得不到满足微小渴望越被衬托得十分不得,成执念。
不过,在上城区无数无病呻吟者中,公孙博是为数不多真正忧愁人。
个黄衣个绿衣,均手捧鲜果,漫步闲聊。
江白昼尾随在三步之后,只听黄衣丫鬟说:“老爷昨夜做噩梦,惊醒后不知为何突然召二公子来询问功课,问几句,二公子句也答不上来,老爷大发雷霆,罚他去祠堂跪到天亮。”
“可怜。”绿衣丫鬟说,“大公子呢?逃过劫?”
“嗐,哪能逃过劫?昨晚大公子夜不归宿,老爷派人去城内几家青楼寻遍,没寻到人,今早他身酒气地回来,被抓个正着,这会儿也在祠堂里跪着呢。”
“……”
他痛失爱子,情感与利益双重受损,庞大家业所托无人,这使他几乎夜夜睡不着觉,但也不可颓丧到明面上,否则焦氏与赵氏排着队看他笑话,计划着等他死,便想方设法将公孙氏拆吞入腹,分个干净。
丫鬟放下手中鲜果,正欲像往常样上前为他揉肩捶腿,他突然放下茶盏,说:“下去吧,不用伺候。”
两名丫鬟如蒙大赦,同时应声“是”,缓步出门,溜烟儿地走远。
公孙博门口从不留人,家丁丫鬟影卫等都只能远远地护着他,不准靠近。
他在人前贯强硬,不露丝毫软弱,只有谁都看不见时候,才肯放心地叹口气,浑浊老眼露出茫然之态来,仔细看,那茫然里竟然掺杂几分莫名无依无靠。此刻他不像权势加身公孙家主,只是个普通老人家,有点可怜。
江白昼听得想笑,那黄衣丫鬟又说:“老爷最近脾气见长,动辄发火,你二人进去伺候也要小心些。”
绿衣那个点点头,压低嗓音询问:“听说是因为老爷最近蜃楼吃多?以前他们都说蜃楼安全,可焦家那个小公子不就是因为蜃楼刺激发疯吗?”
“快住口。”黄衣丫鬟连忙打断她,“什话都敢乱说,你不想活命?!”
绿衣那个脸色煞白,立刻闭嘴。
她们低着头,碎步进入观心院,江白昼紧随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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