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女儿低着头,心想:这位碰巧遇到路人,看着不像普通人。
她颇有些小动物般警觉与自保本能,并不多言,只低声聊着家常话,说:“您到埋星邑,是去投奔亲友吗?”
马车里有两排座位,她带着孩子坐在侧,江白昼坐另侧,他身旁有窗,窗上垂帘随着马车颠簸轻轻颤动,漏进几缕落日昏黄。
黑雾下看不见真正太阳。
高悬在天上雾气犹如张滤网,将阳光,月光,星光,乃至天空原本蓝色,都滤成同种暗沉沉灰。
车夫家恰好从阳城出来,去埋星邑投奔亲人,在路上遇到同路江白昼,见他孤身赶路,便好心捎他程。
江白昼长发白衣,穿着素净但不寒酸,神色也十分沉静,看起来不像逃难流民,反而像是位悠闲时走亲访友公子。
车夫女儿抱着孩子,小心打量他,说道:“洪水肆虐,洛都确不能住人,听说,好些人家房梁被酸雨泡塌,人能活着逃出来都是万幸,您……”
她目光落在江白昼身上,话音便不由自主地顿下。
车夫家生活并不富裕,养得起马车,只是因为老人身子骨硬朗时,常往返于三城之间,做些拉货之类生意养家糊口。
时隔六年,江白昼第二次踏上这片土地。
上次造访是个意外。
那年他来得突然,走得匆匆,没能好好解此地风物,回头想,记忆大多是模糊。这回,他为自己未来三个月停留做必要准备。
他编个假身份——
“您是洛都人?”
只有天气极好时候,才能在这种灰里看见不同色彩。
江白昼望着窗外暮色与遍地枯草,若有所思。
听见这句问话,他转过来应声:“不,独自人,无亲无友。”
车夫女儿微微愣:“那您到埋星邑,住哪儿呢?最近流民多,听说城内有些动乱,恐怕不
在外奔波,见人便多,车夫女儿经常陪父亲外出,绝不是没见识寻常妇人。
然而,她见过形形色色男人里,没有江白昼这样让人不敢直视。
他不可怕,看人神情甚至有几分温柔。
但他太好看,很难形容这是种什样好看。
五官优美?气质特别?是,但也不全是如此,他好看得令人恍惚,这种无差别放送给旁人恍惚感几乎掩住他本来样貌,为他周身加层渺渺云气,不似凡人。
日暮时分,辆破旧马车行驶在郊外小路上。
马是瘦骨嶙峋老马,车夫是满脸沟壑老人,老人驾车时路东张西望,谨慎中透出丝胆怯。
车内坐着四个人:他女儿,外孙,外孙女,和位与他们搭伙同行陌生人。
陌生人是个年轻男人,自称来自洛都,姓江,名白昼。
几日前,洛都持续半月之久,bao雨终于结束,泼天酸雨毁掉城内原本就为数不多住宅,洛都人被迫逃难搬家,有人搬去阳城,有人搬去埋星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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