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楼大火,直烧到卯时三刻。
此时天光已亮,深秋难见暖阳拨云而出,可是无数人眼前发黑、心头发冷。
火雷安放位置巧妙,栏杆栋梁处还不知何时被泼油,昨夜又有大风,风助火势,把藏经楼烧得就像个好端端人,只剩下焦黑半残空架子。
无相寺僧人面色悲怆,喃念着经文,许多人都帮着他们挖掘废墟,捧到几页黑糊残纸都能如获至宝。
可他们神情变再变,从紧张疯狂到木然,不少人已经哭起来。
“什人名树影,左右不过是他人口中言、他人眼中看,与你有何干系?”孙悯风大笑,“正如听说明烛赌坊从不做亏本生意,此番却得不偿失救,也是名不副实。”
盈袖目光闪:“鬼医知道这是哪里?”
孙悯风摊开手:“普天之下敢从葬魂宫手里抢命、还能抢得过并不多,随便猜个,多谢姑娘不吝承认。”
聪明人大抵是总要多长几个心眼,盈袖勾勾嘴唇,道:“明烛赌坊确不做亏本生意,然而人总有意气用事时候。”
“看来救是姑娘意孤行。”孙悯风抬起头,“你萍水相逢,哪怕再看得对眼,也不当有如此付出,看来在下单说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是不够格。”
怪。
他看上这老板娘眼神——于市侩平凡里不经意时流泻讥讽冷厉,仿佛满池淤泥里开出朵格格不入荷,亭亭玉立,美而不群。
旁人眼里弃如敝履女人,何尝不在讥讽这些有眼无珠人?
这当是个有故事女人。孙悯风本想着此间事,定要再来寻老板娘谈天说地,却不想在这夜生死关头,又是这女人救他命。
刀劈开火海断梁,又刀反手插入杀手咽喉,孙悯风看着她脸上伪装被汗水弄花,愈加惨不忍睹,却忍不住笑起来。
恒明和恒远还带着武僧在翻开断壁残垣,不顾那砖瓦木梁还滚烫,皮肉都被烫
盈袖看着他,忽然就明白这个武功稀松男人为什能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
除百鬼门庇护,光是孙悯风身令人惊惧医毒神术就足以安身立命,何况他除这些,还有个好脑子。
聪明却不过分,做戏又点到即止。
她最喜欢跟这样人打交道,不会太蠢,也不会太操心。
念及此,盈袖道:“奴家,想让鬼医帮忙搭个桥……”
笑完之后,他就疼昏过去。
“醒就别发呆,奴虽惯于等待,有时候也不喜欢等待。”轻柔女声响起,孙悯风循声望去,看见桌后人拿起长针拨亮灯芯,照出张含春玉人面。
罗裳微敞,暗香盈袖。
孙悯风手捂住伤口,盘膝而坐,笑道:“在下之前道老板娘是个美人,却被啐句‘睁眼瞎子’,现在可算是洗雪冤名。”
盈袖抬眼笑:“奴家之前闻说鬼医喜怒无常是个厉害人物,却正赶上场美救英雄,如今可晓得见面不如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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