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喝得眼前发花,拿不纸笔,何况夜也深,虽是个老妇人,到底名声不好听,他挥挥手:“你明天白天再来。”
“请先生写封信,不费多少功夫。”妇人说,“白天来不。”
徐先生辈子要清名,他听见妇人白天来不,拍桌子怒起来:“要是不正经信,可绝不写!”
阵冷风吹开木窗,山风杂着碎雪吹得他酒醒大半。
妇人还站在他面前:“烦你写信,寄去上海。”
徐先生耷拉着脑袋,苦着脸说:“谭三姑。”
“她不是已经死半年吗?”
徐先生整个人抖,他连嘴唇都吓白:“是,是死。”谭三姑是村里看妇人病土郎中,跟着她爹学手医术,但她是个女人家,除妇人找她看病,村里男人可瞧不上她。
谭三姑性格又古怪,常年不爱跟人打交道,自己个人住在远离村子小竹屋里,人走三四天,才被上门求她瞧病妇人发现。
她没子女,也没亲人,是村里人给她具薄棺,扎几个纸马,办完葬事。
霍震烨拿信件脸上变色,白准问道:“村里可有识字代写书信?”
“有啊,村里有个教书徐先生,除教小孩子们读书,也替人写书信写挽联,要不然你们去问问他。”那个年轻人老实回答。
霍震烨把信封拿给他看:“你看,这封信是他写吗?”
“又不认识字,这哪儿知道,但他就住在前面,你们去问问不就行。”他还急着牵牛回家吃食呢。
霍震烨推白准到那人指这家,霍震烨敲几下木门,屋中有人问:“谁啊?”趿着鞋子过来开门。
徐先生不耐烦,他抬头想看看到底是哪家女人,大半夜竟敢这放肆,抬头看,吓得整个人仰,脑袋差点儿磕在床板上。
“三……三姑。”
这对灵官村这些造棺材为业人来说,根本不是什难事,大家当天就把事给办完,还烧纸。
这里家家都是吃死人饭,丧葬事个个精通,谭三姑事办得很圆满,除从此村里再没人瞧妇人病,什事也没发生。
直到个月前,那到晚上徐先生刚收学生们束脩,打二两酒回来,边数着花生米边喝温黄酒。
喝得迷迷糊糊,就见眼前道蓝影子,是本村妇人打扮,他咂吧着嘴问:“有什事?”
“想请你写封信。”那妇人低声说道。
徐先生穿着长衫,乡间地方,都民国许多年,他还剃着半月脑袋,拖条长辫子,开门看见霍震烨,见他完全西式打扮,奇装异服,脸挂下来:“找谁?”
“们找写信人。”霍震烨把信封递过去,“这是先生你写信吗?”
徐先生方才还看霍白两个外来户百个不顺眼,眼睛扫信封就脸色青白,几乎就快喘不过气来。
他扶着门框,看样子想拔脚逃跑,可他又不敢,喃喃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
霍震烨下把门撑开:“这信是谁托你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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