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腾地起身,摸摸德麟头,神色却是片肃然:“即刻替置办份唁礼送去钱家,备轿,要去和府。”
和珅也只是呆坐在流杯亭中,望着地上蜿蜒水道。曲水流觞本是何等风雅,此刻他心中却是满满苦涩。
钱沣……自尽……难道自己那席话,竟使他断绝生念死之吗?痛苦地颦起眉,不杀伯仁,伯仁却因而死,而钱沣原本可以不用死——如果他能换种方法……
“致斋!”
他陡然回头,看向那个匆匆而来怒气勃发男人:“你……你杀钱沣?”
嘴角,道:“你是进来拿书?”顺着他目光过去,福康安执起那读半书,“太上感应篇?……你年纪尚小,怎就看起这等虚无飘渺老庄之说?”直觉带上军中训话语气,德麟脸色白,便吓地不敢说话。
福康安有些恼恨地拧紧眉——他怎就不能学会好生说话!僵硬地清清嗓子:“阿玛不是说你看不得这书……只是……将门虎子就该有几分英锐之气才是!”
德麟听到此处,混身更是颤,却什也没说,恭恭敬敬地父亲行礼就要告退,福康安心中灵光闪,忽然叫住他:“你可是……将来不愿意当将军?”
德麟回过头来,半晌才给他磕个头:“儿子……儿子素来……就不喜打打杀杀——但大伯二伯都说不行,是嘉勇郡王唯儿子,除之外无人可以继承你赫赫威名!所以直都有习武,炎夏苦寒也不曾中止……”
“够够。”福康安走上前,单膝蹲下,将自己手中书递到德麟手中,“阿玛不逼你,人生是你自己,你中意如何就如何,哪怕耕读谯渔都随你去。”他已经被棠儿用富察家荣辱兴衰缚大半世,难道要自己儿子也重蹈覆辙?人之在世,竟连最微末“生生死死随人愿,花花草草随人恋”都难以做到。
和珅动动嘴唇,漠然地转开头,福康安只当他认,急地捶胸顿足,和珅反冷冷笑:“你也是来指责?指责
德麟眼中不可置信神色闪而过,随即喜地跳起来:“当真?不用再练剑拉弓?”
“那可不行。”福康安故意拉下脸,“你毕竟是满州男儿,难道要整成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孱弱文士吗?”父子俩难得能如此说上几句梯己话,不料家寿却匆匆进来,在福康安耳边悄声道:“三爷,钱沣死,据说是把送饭瓷碗摔破,拿那碎尖儿刺破自己喉管儿,那血流地人才得死……”
福康安惊,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有参与,包括收整兵权平复兵乱以及贬斥十七阿哥——但虽说乾隆此时狠钱沣入骨,但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杀个言官,否则必被非议,于后世帝王榜样没半点好处。
顿顿,他忽然直起身:“钱沣在死之前,见过谁?——……和珅?”
“是!和大人说是探望老友——天下间谁敢驳和相面子?自然路畅通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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