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如此之大,怎会被煮沸?”
黑夫轻轻拨弄着案几上灯蕊:“海不辞其水,故能盛其大,但若是隔绝活水,再以猛火烹之,总有煮开那天,妇翁也感受到吧……“
明明是冰冷雪天,黑夫却伸出手道:“这天,越来越酷热!“
叶腾真流汗,滚滚热浪,他岂能不知?但还是不死心:
“难道,就不能加以劝诫,制止?这才是秦吏本分!”
叶腾气哼哼地说道,眼睛依然闭着。
“当然不是。”
黑夫笑道:“后来才明白,妇翁真正告诫是,秦如海,如鱼,若离这浩瀚之水,就会像脱离齐国田婴样,活不下来,故鱼不可脱于渊!”
这是每个位高权重者,都无法避免困局。
叶腾是聪明人,他隐约觉察到什,希望黑夫恪守秦吏之责,不要因为离开咸阳远,就生出乱七八糟心思。
是‘海大鱼’。”
这是个典故,孟尝君父亲,靖郭君田婴由于私心,准备加固封地薛县城墙,让它高度,能和临淄媲美,关起门搞独立。食客纷纷劝阻,靖郭君大怒,严禁门客再言此事,言者杀!
唯独有个大胆门客拜见田婴,只对他说三字:“海大鱼!”然后掉头就跑。
田婴不明其意,只能答应让他畅所欲言。
门客便道:“君不闻海中大鱼乎?网抓不住它,钩钓不到它,在海中也没有天敌,可旦大鱼离开水,连小小蝼蚁,也能在它身上肆意妄为。齐国,就好比主君水,你能权重天下,与诸侯伉礼,并非因为薛城坚固,兵甲众多,而是因为,君乃齐相,背靠大山。若君与齐决裂,不再受庇护,就算将薛县城墙筑得如天般高,难道还挡得住楚、魏十万大军?”
黑夫默然良久,才道:”釜中鱼
这是叶腾自己心得,若没秦朝庇护,他,还有整个家族,就会被六国遗贵撕成碎片,所以只能对秦朝尽忠职守,更不敢生出异心——为韩守却叛韩,为秦吏却背秦,他必将身败名裂,被唾骂千古!
叶腾以为,黑夫处境,也与他相似,千万不能走错路!
临死前他放不下最后件事,便是黑夫想法。
却听黑夫道:“此言诚然有理,但若是这海即将沸腾,里边鱼,难道要动动,等着被炖成汤?”
叶腾猛地睁开眼,惊讶地看着黑夫。
田婴恍然大悟,遂停止筑薛。
黑夫将海大鱼故事又又又讲遍,说道:
“最初以为,妇翁意思是,就像是条海鱼,在南郡、关西,能背靠秦人,又深得陛下信重,同僚配合,故能如鱼得水,尽情施展才干。”
“可去胶东,却是距离咸阳最远地方。黔首未集,民心未定,诸田豪长林立,看似近海,实则是条上岸鱼。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若不想陷入干死在浅滩,被蝼蚁宵小所吞,就必须援引些人才,变成手足助力……”
“真是朽木根,是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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