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华听听后,脸色发白,良久无言,莱生则垂首说,唱是: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他解释道:“齐地之人以为,人死精魂归于泰山左近蒿里,那里不分贤愚贵贱。将军,这是首葬歌……”
黑夫闻言,诧异道:“彼辈是在为自己而歌?”
“谁说无歌?”
田横却扶着矛杆道:“吾等在那小岛上,别无他事,唯独慷慨悲歌,能打发些许时辰。但那是曲为人送葬歌,兄长要听?”
“葬歌?再好不过!”
田儋抚掌大笑,秦军更近,几乎能看到他们甲胄纹路,事到临头,他看到旁边不少人仍然止不住地发抖,直到田横那豪迈悲怆歌声响起。
“薤上露,何易晞……”
田横大笑:“兄长曾告诉,刑天断首,尚能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何况只是坏条腿?”
“好!”
田儋深吸口气,看向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秦人,下达他作为“齐国相邦”,最后道命令。
“开门,迎敌!哪怕是死,吾等也要力战而亡!”
没有人反对,内城大门缓缓被推开,高唐台上众人,皆持兵刃,直面秦军强弓劲弩。
视死如归”。
“相邦、左司马,秦军来!”
示警声响起,田儋、田横站在内城上向外看去,却见高唐外郭街道上,秦军终于出现,还是玄色旗帜,人人手持盾剑,结成阵列,缓缓向前推进。
秦人已经控制外郭各门,肃清零星抵抗,正准备奉黑夫之命,将这场叛乱彻底平定……
这内城,其实就是田齐时高唐行宫,墙高不过两丈,众人眼下是退到里面“高唐台”上,秦军只要平推过来,破墙而入十分容易。
方才见内城洞
从沙门岛上归来海寇们张开嘴,用沙哑嗓音,跟上田横歌声。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去何时归?”
……
悲怆豪迈歌曲,在高唐仅存高台上响起,也传到黑夫耳中。
齐人歌,黑夫听不懂,让人将伪军翻译晏华、莱生喊来,问那些将死之人在唱什?
田横虽然嘴上说自己能战,可实际上,他伤入骨,往前走几步,差点个不稳摔倒,还是田儋扶住他,将他搀起来。
“兄长……”田横有些哽咽,他亲哥田荣已被斩首,但从兄田儋,亦如亲兄。
没有更多话,像小时候样,兄弟相互扶持,个拄着矛,个握着剑,红着眼看着十倍二十倍于己秦兵包围过来。
田儋忽然笑。
“吾等虽死而无悔,然此情此景,无歌相和,真是可惜。”
众人沉默下来,但与先前踌躇不同,此刻他们,已心存死志。
“吾等还剩多少人?”
田儋边问,边亲自点起人数来,随后有人告诉他:“仅余五百……”
“能与五百士同死,儋之幸也!”
田儋看向浑身伤痕田横:“横弟,还能战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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