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醉动动嘴,注视着奶奶花白头发,想要再说些话,却开不口。
他拖着沉重步子,慢慢走向门边,即将走出房门时,忽听身后老人轻声叮嘱:
“知道你怕冷,让人给你换厚被子,晚上烧炭时候,别老把窗子关太严,闷着自己……”
颜醉喉咙沙哑,微微点点头:“知道。”
房门打开又合拢
月光仿佛捧灰白泡沫,蔓至脚边时,只留下踏碎后清冷。
沈轻泽整晚都没见到颜醉,带着鸭鸭和阿白散步归来,不经意间,又路过老奶奶卧房。
窗台上摆放着几盆芷蝶花,是曙光世纪独有植物,淡紫色花藤垂落下来,冬日里也盛放如昔。
房内依稀有人声传来,沈轻泽无声无息拨开花藤,果然看见颜醉身影。
这次他没有伏在奶奶膝头,而是直挺挺跪在地毯上,以平静语调,叙说自己如何决定绞死老人家仅剩子。
“你赢。”颜恩嗓音嘶哑,有气无力,“哥哥赢,你也赢。”
他没有歇斯底里哭嚎或者斥骂,而是点点捻平衣角褶皱,像在竭力维系着个大贵族最后体面。
“不……”他又摇头,“不是你赢,是那个姓沈。若非他,不会败涂地。”
颜醉轻轻开口:“世上没有如果,叔叔。”
如沈轻泽出现,如他选择和颜醉站在起。
充公,家眷流放,驱逐出城!”
众人心中凛然,没想到颜醉完全不顾老夫人情面,给予自己亲叔叔最重惩罚。
至于伯格、博亚之流,皆照此判决,其余涉事人员,交由城主府审决。
这场撼动全城大风波,随着颜恩彻底倒台宣告终结。
事件到此为止,颜醉和沈轻泽都没有选择株连。
老妇人依旧坐在宽椅中,腿上盖着层毛毯,她背对着自己唯孙子,什也没说,什也没问,仿佛睡着样,什也没听见似。
僵持是无声且压抑。
颜醉说完,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没有责怪,也不见宽慰。
他默默把脑袋低下来,长发耷拉在肩头,像只被遗弃小狗。
半晌,老妇人终于开口,声音颤巍巍:“起来吧,傻孩子,地上那凉……早些休息吧,也要睡。”
颜恩慢慢从脖子上取下枚玉佩,递过去。
他闭上眼,用哽咽声音,留下人生结束语:“好好照顾老人家,母亲她……往后只剩你个……”
颜醉接过玉佩,淡金色龙鳞玉,带着人世间最后点温暖。
“会。”说罢,他不再去看颜恩,头也不回地离开监狱。
※※※
满城贵族再也无人敢直撄其锋。
绞刑消息,是颜醉亲自前往监狱告知颜恩。
彼时狱中昏暗,唯有天窗漏下点清冷光。
颜恩被这束光斜斜切成两半,半边脸埋在阴影里,半边露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神情。
颜醉凝视着自己叔叔,面无表情,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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