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抹余晖已经黯淡,屋里片昏暗,他轻手轻脚跨过地上杂物,盘腿坐久,膝盖使不出力气,走到门口时打个趔趄,沈培楠从后面赶上来,把将他身躯抱在怀里:“宝贝儿,爱你。”
温热气息划过他耳畔,莫青荷扶着他胳膊,回头冲他笑笑:“没事,沈哥,都懂,咱们就是生错时候。”
沈培楠紧紧抱着他,两手揽着他小腹,好像松开手他就要跑似,他用下巴蹭着莫青荷脸颊,刚长出胡渣磨人发痒,两人都笑。
“不,这是最好时候。”沈培楠在他耳畔说话,语气柔和,仿佛回到八年前北平,仿佛怀里人还是那个文气而柔媚梨园名旦,“如果不是现在,永远是沈家三少爷,也许在南京谋个差事,周末跟朋友打牌喝酒,你永远是梨园行花,说不定这时已经红透全中国,像梅先生样把戏带向世界,咱们在场晚宴遇见,互相恭维两句……”
这片刻伤感让莫青荷鼻子发酸,他抬头亲亲沈培楠脸,接道:“然后你带着你未婚妻回家,三年五载,养个娃
开始,常常梦见水谷死那间小屋子,跟他决斗,他抬起头,突然就变成你。”
“总是被这个梦吓醒,实在忍不下去,沈哥,不要求你立刻回答,你好好想想,哪怕你心里有丁点动摇,请立刻告诉,会向组织争取最好收编条件……”
“小莫。”沈培楠突然打断他,轻轻扳过他下巴,双漆黑眼睛没温度,他凝视着莫青荷,声音很轻,语气坚决,“闭嘴。”
莫青荷不为所动,热切而迷恋望着他:“沈哥,你听说完,有句话叫物必自腐然后虫生,国民党不得民心,在延安这些日子你没发现吗?这里是理想之地,这里没有阶级,没有压迫,人人平等而自由,大家相互尊敬,每个人都很快乐,老百姓拥戴们,他们不想再过国统区那种日子!”
他话音刚落,沈培楠抓起手边半截瓷盘,猛往对面墙壁砸去,当啷声脆响,雪白瓷片四处飞溅,他用力气太大,手心被划长长道口子,殷红血沿着手腕往下淌。
这下子带十足威胁味道,要是换从前,莫青荷早已做出让步,然而此刻他点都不害怕,捧着沈培楠那只流血手,很安静望着他:“点考虑余地都没有吗?”
“就算为咱们两个人,也不考虑吗?”
沈培楠避开他目光,眺望着窗外摇摆树枝,他不想发火,直等全身快要逆流气血平复下去,才略微转过头,轻而长叹口气:“小莫,人活辈子,忠和义两个字,不能违背。”
“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莫青荷替他把话说完,轻轻垂下眼睛:“明白。”
他心里很难过,但这终究是意料之中结果,于是他站起来,勉强挤出丝笑容,故作轻松拍拍手:“你等着,去拿止血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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