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只手抓住另手臂弯,有些难堪站起来,往后退两步,轻声道:“很抱歉。”
“认识很多像你样,从延安来朋友。”沈飘萍目光露出丝疑惑,“敬佩你们勇气,但是放在几年之前,这种行为应该受到司法制裁。”
莫青荷把头埋进臂弯,两肩像枯树叶似簌簌发抖,月光把他薄身影照透,影子投进摇曳蒿草丛中,似乎阵风就能把他卷起,沈飘萍话几乎让他发笑,但他只是满心苍凉,仰脸凝视着夜空中盏小灯似寒星。
年多以前,他置身于不可世沈氏家族中,跟沈培楠在初秋山林里谈笑风生,他也曾经质疑过自己信仰,现在看来,那时犹豫多不堪击。就像面前长夜,大部分人跟他样,不知光明为何物,但他们切实感到寒冷就在他们身上,天边有颗星,除此之外皆是漫无边际永夜,谁还会去管那颗星叫什?只要朝着它走,就是热,就是暖,其余,有什关系,有什关系?
对于他自己,主义这个词早已与兄弟和战友紧紧相连,云央死,带领同志们冲破封锁任务都压在他个人肩上,他没
而直接,如同汹涌潮水,排山倒海冲击着他,反倒让他麻木,胸口被千斤石头压着,哭不出来。
阵风卷过,树木发出沙沙细响,寒天经过风雪洗涤,格外清澈,云层分开两边,露出盏亮如小灯星。
有人踏着蔓草而来,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你在这里做什?”声音从高处传来,莫青荷回头看,只见沈飘萍抱臂站在他身后,裹着条厚实藕色羊绒大披风,流苏直覆到手背,十根尖尖手指露在外面,涂着殷红蔻丹。
沈飘萍声音相当爽朗:“里面太乱,去告诉庙里寺僧,腾间干净厢房给们,老太太需要休息。”
“你自己去说。”莫青荷思路被人打断,感到阵反感,沈飘萍俯身拍打玻璃丝袜沾泥土,不耐烦道:“问过,他们说厢房现在挤满难民,谁也不愿意出来睡大殿。”
她拍完小腿,抬头看到莫青荷红肿眼睛和草丛里香炉,突然停止抱怨。
莫青荷用掌根揉揉鼻梁,声音透出浓重鼻音,语调却控制十分平缓:“今夜,位同志牺牲。”
“他死是为你们,为这里每个人。”莫青荷露出讽刺神色,“就算曾经骗过那姓沈,现在们两不相欠。你们能睡就睡,睡不,就都跟出来吹风。”
沈飘萍气急,句话冲到嘴边,想到目前落在这几名共党分子手里,安危全无保证,就把话又咽回去,冷哼声转身要走。眼角余光正瞥见莫青荷脸,他眼睛里浮荡着层水壳,时厚时薄,微微打着转儿,始终没有涌出眼眶堤坝。悲伤让他举手投足都怀着肃穆情绪,并没有半分针对自己意思,沈飘萍犹豫片刻,俯身拣出炷香,点燃插进香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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