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雪纱帐被撩开角,只手覆上他额头试试体温,用方浸透冷水手巾把子轻轻擦拭他脸颊和脖颈,青荷贪着那点凉意,抓那人手不让他移开。
坐在床边不是别人,正是沈培楠,披着件西洋式白绒睡袍,手里握着毛巾,腕子却被莫青荷紧紧攥着。
原来老刘给莫青荷上药时也察觉伤重,怕他疼睡不着,特意热
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都被折腾狠,莫青荷身子清瘦,到后半夜开始发高烧,当夜在洋楼当值只有老刘人,沈培楠卧房又离得远,莫青荷烧厉害也没人知道,蜷在床上睡阵醒阵,眼前乱梦纷纷,先是少年学戏住大院子,冬天下大雪,棉被硬梆梆,他个劲往元生怀里拱,细条条胳膊搂着元生腰,呢喃道:“师兄,冷。”
又是大暑天,他练朝天蹬,把腿用麻绳吊着悬在梁上,汗水碗碗往下淌,在脊梁结成盐粒,麦芒似扎着。师父不给饭吃,元生偷藏小半个玉米碴窝头,趁别人不注意偷偷让他咬口。
十岁,第次去大户人家唱堂会,进门先请个安,再规规矩矩扣头,师父给做身藕色花绫衣裳,他和元生被主人赏点心,股脑抓着往嘴里塞,衣裳沾油渍,回院子又是顿好打。
十三那年开苞,要他是税务衙门*员家幺儿,养脑满肠肥,鼻子上总浸着油,穿套棕色毛料西装,拄根藤条手杖,在他面前摘礼帽……那晚,也是这般疼,疼撕心裂肺,在澡堂子里泡夜,洗不去身上污浊。
转眼又是工人夜校,他和元生趁天黑偷摸溜去听课,见那台上人身挺括白色学生装,笑和蔼可亲,说咱们都是家人,社会分工不同,总有人吃苦受累,但精神自由平等,灵魂生而高贵。
莫少轩远远看着那大学生意气风发样子,羡慕心口直疼,听他时而慷慨激昂,时而侃侃而谈,不知不觉便淌下泪来。
十八岁那年,他和元生个改艺名莫青荷,个改名莫柳初,将本**党宣言捧在胸口,握紧右拳,在间地下书店偷偷宣誓,志愿加入中国**党,拥护党纲领,遵守党章程,保守党秘密,对党忠诚,为**主义奋斗终生,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切,永不叛党。
他流过三载五车汗,后台又硬,最终红,自立门户,以唱戏名义辗转北平,天津,流连在高官枕畔,会解摩斯电码,会用身体传递消息,会曲意逢迎,逢场作戏,他繁华和青春都是战场,以牺牲为目,不见硝烟,步步为营。
莫青荷抱紧怀里绣垫,乱梦个接着个,全身火炭似烫,冷汗却浸透被子,咬着下唇:“冷,疼,师兄,柳初,疼……”
眼皮被不知哪儿来光线照红彤彤,周围传来窸窸窣窣声音,仿佛有人在说话,莫青荷病着,只觉得耳畔吵得难受,呢喃着:“师兄你们可静些吧,头疼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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