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往后靠在椅背上，修长
手抵着额发，显得苍白而疲倦，他右耳有
颗棕色小痣，像枚极细钉，将他整个人钉在黑暗背景中。
林言不知道怎
安慰他，把手里书卷轻轻合拢：“说不定他失忆，说不定他要顾忌什家族颜面，说不定……”
“你会信？”
林言沉默半晌，轻轻问他：“咱们还去吗？”
萧郁推桌子，桌上火苗颤
颤，他眼神在摇曳火光中显得阴森而怨毒：“去什？去看他和妻室合葬棺椁，去看他们恩恩爱爱？”
说着把书推给林言，林言来回扫两遍都没找到，还是萧郁眼快，指着行字示意林言，原来逸涵并不是名，段逸涵本名段泽，五行缺水，取名“泽”，字逸涵，刚才目十行找段逸涵三字便看漏。
“生于成化庚寅年六月，卒于嘉靖二十五年。”林言在脑子里匆匆算算，迟疑道：“七十七岁寿终，倒算是长寿。”
“啪。”两支准备好用来记笔记签字笔被萧郁碰到地上，昏暗灯光下那鬼脸色很差，抿着下唇，手指紧紧抓着桌沿。
沿着族谱看下去，相比之前两代当家丰功伟绩，段泽记载并不多，他生似乎过很平静，无功亦无过。对于他描述总结下来也不过正室所出，父亲老年得子，对之宠爱备至，乃至于段泽少年时顽劣不羁，十七岁继承家业，渐懂人事，二十五岁成婚，娶妻元氏，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有三房妾侍，膝下三子两女，父慈子孝。老年信佛行善，三伏天赠送避暑凉茶，三九常舍粥接济贫苦百姓，四邻八方称之有菩萨心肠，卒于嘉靖丙午年腊月二十九日。
短短页，个人生就写完，没有出现过任何关于萧郁，甚至关于主人有断袖之癖记载。
那鬼站起来，扶着椅背手指关节微微发抖，周身散发着初见时戾气，不受控制般猛地转头逼视林言：“为什你们要活着，为什你们不陪
去死？”
林言被他眼神骇得踉跄倒退两步，还魂索命鬼，被遗忘和背叛百年光阴中足够积攒多少怨恨和杀意，林言简直要怀疑自己是这鬼冤家，先是残忍告知他恋人辞世经年，转世亦记不得他，再打碎他最后念想……梁祝般爱情，结局如此不堪，他等人在他走后两年娶妻生子，平安终老。
林言转头看萧郁，那鬼静静望着窗外，身后是幽深而古旧祠堂，夜色映得他眼睛微微发蓝，若隐若现点水光。
“是他？”林言轻声问道。
萧郁沉默，半晌淡淡道：“夫妻和顺儿女绕膝，果真享尽世荣华，庭院无惊，岁月静好。”
“长他五岁，走那年他二十三。”萧郁手中握着只茶杯，越捏越紧，杯身啪声裂，热水浇身，林言赶紧拽他，萧郁摇摇头，笑容颇有些凄怆意味，“……从走后到他死，五十四载，他没来看过眼。”
“你说，萧郁生所追逐是不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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