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球,就差两分……小心眼儿。”田正义在背后小声儿唠叨。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公子哥儿,骨子里争强好胜臭脾气。
“3709,入监。”
邵钧喊着话,打开铁门,把黑布鞋领进屋。
屋里上铺下铺坐满人,大眼瞪小眼儿,瞅着新来犯人。班长老盛盘腿坐在大铺位置,旁边坐着顺子,刺猬,胡岩,都定定地看着。
“让他去七班,老盛那个班。”田队说。
屋同事咝咝呵呵地乐,都知道田队长也没安好心。七班是大队“问题班”,好几个刺儿头,整人有套,新号儿进去,保准不能舒服。因此,新来看不顺眼犯人,不用管教亲自教育,弄到七班去收拾几天,全都服服帖帖。
邵钧回嘴:“嗳说,咋不弄你们二班三班去啊?”
田正义说:“们三班没你们七班厉害,们甘拜下风。”
邵钧:“少来!上回哪个班打球犯规,串通黑哨,欺负们?”
愣,你小子看?
看啥?
他下意识地低头,手指悄悄摸向裤裆,检查自己文明扣儿系上没有……
裤子拉链严丝合缝儿,根本就没走光。
邵钧莫名地抬眼,正好碰上对方嘲弄视线。他刚才摸自己裤裆,让这人都瞧见。
新来犯人,入监都得换衣服,黑布鞋自始至终声儿没吭哧,也没废话,默默地把衣服扒,好像对监狱里这套路数习以为常。
别说犯人们都看,邵钧自己也忍不住瞄好几眼。新来人极其沉默,眼光冷冷,带着股子麻木不仁阴沉,薄薄上唇抿成道线,眉眼浓重,鼻梁很高,侧面喉结轻颤轮廓让邵钧莫名看会儿……
脱下来衣服,由同牢顺子和刺猬里里外外摸排遍,确认“干净”。
布鞋是那种老北京穿棉布衲白色厚底黑色布面鞋子。
田正义:“至于吗,不就场球,去年输,您今年还惦记着找回来?!”
田队长比邵钧来清河来得早,资历老,警衔也高级。这年,俩人不仅在篮球场上较劲,管理队伍也较着劲。做管教时间长,其实都是这个脾气,手底下带犯人班就跟带自己孩子似,互相比着,还都特别护犊子。自己私下怎削人训人拿大皮带抽人都没关系,就是不乐意让别人说出个不是,不能让别人瞧扁。
“给们班就给们班,给什人都照样儿训他。”邵钧在同事跟前不能示弱。
他把电脑里打半儿游戏匆匆关掉,香烟嘬成个烟屁股,碾进烟灰缸。
戴上警帽儿,提警棍,上工。
操……邵钧迅速拽下背心,盖住小腹和腰,扭头继续打球去。
回到办公室,监区长把文件递给大队几名管教:“这人,你们队收。”
“把这人关哪儿?”田队长问。
邵钧两条腿翘在办公桌上轻晃,抄起文件只扫眼,顿时皱眉头,眼底流露出嫌恶和鄙视。
这人犯竟然是花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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