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只脚走路瘸着,方才跳楼逃命时候太英勇,人长得娘气胆子不弱,真敢往下跳。当时脚腕戳地,疼得直掉泪。
临走,孟小北与男孩用力抱抱。萍水相识场,这辈子可能没有机会再见,祝那两人路平安,保重。他在车站买面包火腿肠和瓶装水,塞自己书包里,把书包整个给人家。
小文淡淡笑,勾勾手,诡秘地打个眼色:“嗳,你家男真帅,身手酷毙,当兵就是不样呢,早知也找个当兵男人,瞧身边那个没用货!”
小文刚转身,小老板在身后炸毛:“你说谁没用?!”
小文递对方两只眼白:“就说你呢。”
孟建民和马宝纯两口子,全部从家跑出来找儿子,急坏,连孟小京都跑出来找。
家属大院里,都听说公安开始秋后算账,在城里抓人呢,也听说北京事。家里但凡有男生,都发疯地到外面寻。成长阶段不安分男孩,在外面凭借腔义愤,热血豪情,互相奔走呼号意气风发时候,他们或许就体谅不到家中双年迈人焦虑忧心,他们体会不到当年北京大街上那些母亲,在全城片哀哭那刻,那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悲痛。
少棠后来还是开车将坤子与男友小文送到郊区长途汽车站,那里没有警察核对照片查证。也只有少棠有胆干这种事,他不怕地方上公安。
少棠小北目送那两人买票上长途车,回小县城避过风头再回来。
小老板平时屌里屌气模样也找不见,表情安静老实,对少棠和孟小北用力点点头,脸郑重,感激话反而说不出口。
坤子悲愤道:“他娘,老子倒霉落魄,你开始嫌弃看不顺眼……”
对患难冤家,互相拌着嘴,掐着架,拎包挤上长途汽车,身影慢慢淹没在车厢人群中。孟小北婆婆妈妈地伸脖看半天,用力挥挥手,才放心地走开。
少棠在后面默默看着小北与那小两口告别,方才肚子忿怒、恼火,对儿子埋怨,甚至想揍小北顿欲火,下子也就灭,散,无话可说。小北这个人,骨血里单纯,正直,待人有情有义,有种文艺情怀。这是他喜欢那个情义深重男孩。
西安城内谣传说军车要进城,实际上,最终也没看见坦克毛。事后事件定调子,公安在城里抓捕大约二十多名意见领袖,以及参与打砸闹事群众混子。当时不叫做逮捕、判刑,而称为“收容审查”。收容进拘留所,
孟小北问:“你们打算去哪?”
小文说:“回县城,家。”
孟小北问:“你家里人能接受他?”
男孩看起来年纪不大,眉眼秀气,却倔有主意:“大风大浪都走过来,就给爷爷和老爹下跪,求他们呗。他如果敢变心,找别小婊子鬼混,还能甩他;他被警察抓,落难无家可归……这时候,总不能把他甩不要他,走哪都带着他。”
孟小北听这话,顿时就被感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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