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破天荒,他妈妈把他抱到大床上,搂在被窝里睡觉,轻轻拍着。
孟建民仰卧望着黑黑天花板,自言自语:“急死你爹……多亏隔壁院部队人帮找着孩子,改天做个锦旗给人送去。”
孟小北夹在爹妈中间,反而别扭;孟小京跟奶奶挤小床,也有不爽。
大床上气氛非同寻常,他们家就没这睡过。孟小北都伸不开腿脚,偷眼左右看看,既不敢拱他爹,又不敢挤他妈。不知怎,他突然怀念起在小兵营房里那夜,整个人儿狗趴在某人身上,挤得逍遥自在,尿得酣畅淋漓,果然不是自家人更能放开手脚。
往常在个屋不方便办事儿,孟建民与媳妇还扒枕头说个悄悄话,被窝里搞个动作。这回孟小北夹中间,连枕边话都省,各自无聊尴尬,鼾声渐起。孟小北朦胧间回味那夜鸟巢鸟蛋笑料,他爸妈怎从来就没这逗乐呢?
少棠捏把他脸,正色道:“谁说你长得不好看?将来脸长开就俊。”
小北说:“脑门磕花。”
贺少棠大笑:“脸上有疤那叫有男子汉气质!你小子长大帅着呢!”
你小子帅着呢,有男子汉气质。
孟小北直到后来,还时常忆起当初少棠跟他说这句话时神气、眼底每丝耐寻味表情。贺少棠是个匀称瘦长脸,黑眉俊目,下巴瘦削有棱角,眼睛有神。在初通人事孟小北眼里,那才叫做男子汉气质……
大年过,奶奶临走时抱俩大孙子,承诺来年过来时给小北小京带好吃桃酥萨其马。
孟小北回来又照例病场,裹在被窝里感冒发烧,嘴里吃啥都没味儿,遥遥惦记十里地之外某人床下藏大罐子自酿米酒……
过几天病好,孟小北带群喽啰打仗,翻铁栏杆楼梯从二楼直接掉下去,手腿都磕破皮,挂红滚回来。他爹妈才终于松口气:那臭孩子又回来,终于正常,果然就是咱家孩子,没有半道让人给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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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北被解放牌大卡车送回家,胳膊腿齐全平安无事,家属大院里又是阵风动。
他自个儿知道有错,那些天格外老实,消停,傍晚楼下小伙伴喊他出去打仗,他从窗口摇摇头打手语说不去。晚饭桌上家人吃饭,他埋头啃馍馍不吭声,还是他妈妈主动给他夹菜,夹筷子又筷子他爱吃蒜苗炒肉……
马宝纯顿饭就没怎吃,不错眼盯着他。他后来被亲妈盯得浑身别扭,说“吃好”,揣半块馍出屋,临走眼角瞥见他妈妈眼睛红,低头擦眼泪。孟小北离家出走回来,孟建民和马宝纯约莫知晓缘由,什都没敢说,也没骂孩子,怕刺激大,下回这熊孩子还跑。孟小北这小子自从断奶卸尿布围子那天起,两条腿利索会跑,他想干什干不成?这小子气性大,根本管不住。
倒是他奶奶是有脾气,急得拿鞋底子抽炕头,“你说你个熊孩子,你跑剩跑!你跑个剩啊急死你爸你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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