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原本单纯无忧,色泽如天空般纯净。孟小北那时也喜欢爬到后山上,用草叶吹哨子,追着邻村羊群起哄吆喝,夕阳下帮村里小哥赶羊,或者仰面朝天躺在山梁上,数云间大雁,心随着雁儿在空中自由翱翔,直到晚霞把最后束阳光融没,西沟就是他家园……
孟小北当时并不知晓,这个家庭关乎他哥俩命运前途争论正悄然发生。
说到底,岐山这大山沟里,无法满足年轻人眼界与求知欲望,是个把少年熬成中年、把中年熬成老朽熬到死看不到生气地方。制造厂受军方支援,不缺基建资金,他们这大片大片厂房和宿舍区,都是白墙红砖楼房,在六十年代就电力热力充足,冬天烧暖气、洗热水澡。可是就有样,进来,就很难再调出去。当初服从分配报效国家社会主义大生产崇高理想神圣使命,逐渐被流年岁月催磨掉,人心浮动。回城,是每个华发早生中年男女心底难以磨灭渴望,日夜念想。
他们这地儿不缺钱,不缺粮食,即便三年自然灾害,军队附属大院人也不会饿肚子,可是有钱都买不到东西。山沟里缺副食,缺蔬菜水果;食堂整个儿冬天是胡萝卜烧土豆、咸菜疙瘩炒肉末,这两个菜能连吃三个月。山沟里更缺失是人口流动和活跃,大城市激荡与魅力,流年苍白、枯燥。谁家从北京、上海来亲戚,是全院大事儿,家家都羡慕得前来“观礼”。他们自己人想要出去,坐长途车进岐山县城要个多小时。逢年过节打个牙祭,坐好几小时车去到宝鸡,才吃上顿饭馆。
大人挪不窝,孩子走不走?
。
孟小京:“漏漏!哎呀,西红柿掉啦!”
孟小北:“坏,咱妈铝盆漏大洞。”
孟小京:“你刚才把盆打漏啦。”
孟小北:“糟糕,这盆可贵!咱妈上回拿省下来粮票跟人家换,两斤面粉才换到这个盆。”
孟建民从来没这严肃,家之主要有主心骨、能扛住事。他媳妇也从未如此泼悍,母狮子护崽儿架势,快让人认不出。
孟建民说:“两个养不起,让妈挑个带走。”
马宝纯说:“带走哪个?你能让你妈带走哪个你舍得?”
孟建民说:“憋
孟小京:“哥哥怎办?咱妈打人可疼。”
孟小北:“你别告诉咱妈,就说西红柿太沉,盆沉得漏个洞,记住吗?”
孟小京眼里还带着泪:“哈哈,西红柿怎能把盆弄出洞,哈哈哈!”
俩人路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个在前面端,个追在屁股后面捡漏儿……孟小北直认为,他弟只要不跟他争夺父母亲有限精力与关爱,就是个很可爱弟弟。
当晚,孟小北也如意料中被他妈妈罚站,站在卫生间门口,脚边搁着那个漏掉盆。他挨打罚站家常便饭,后背抵着墙,左腿扎马步,右腿搂上来架在左膝上,双手合十,做弥陀打坐状,自得其乐。他弟扒门缝瞧他,哈哈哈地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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