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剑意激荡充斥庙宇,烛火刹那熄灭。像柄沉入泥沙、久经风雨古剑被人猛然拔起,寒光四射。
折戟沉沙,铁未销。
“但你还差剑。”荆荻字顿说。
宁危对上他目光,识海忽然震。
他看见百里河道浊浪滔天,泥沙俱下。
宁危凝视着他:“那如果能重来,做个普通人,不必大起大落……”
荆荻笑笑,“此生踏上修行路,拿过剑,见过天地,值得。”
“好个值得,想看你剑。”
未经思索,宁危句话脱口而出。刹那间,仿佛无形囚笼打碎,胸腔燃起战意,沉寂多年内心重新鼓噪,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剧烈心跳。
他重复遍,“想看你剑。出剑!”
这副模样,就算从前最亲密朋友亲眼见,只怕也认不出、或不敢认他。
他将自己沉到污泥浊浪里,看见人间底色。
没人知道他喝过最好酒,使过最快剑。
朋友羡慕他,姑娘爱慕他,拥有许多人渴求切。
生能有多少好时候?韶光易老,从此以后深夜与寒冬怎走?
次,他们并肩站在危崖上,遥望对岸。
相对无言,唯有河水东流去。
散修盟里几人,知道宁危与荆荻有旧怨,从不在宁危面前提起荆荻,甚至刻意回避关于过去话题。
其实宁危没那敏感脆弱,他直在想,如果见到那个人,他会变成什样,过什日子,说什话。他们不是老友重逢,大概不必说“好久不见”。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荆荻先开口。他声音低沉而滞涩,吐字发声都生疏。
两岸连山红叶燃烧,风雨飘摇。
他少时练剑,那是明月湖剑。霁霄指点过他三剑,那是霁霄剑。
荆荻有剑。自己与之争锋剑又在何处?
宁危回神。
西风
“已经没有剑。”荆荻道。
宁危剑鞘转,指向崖下滔滔大河:“那这条河是什?”
它不就是你剑吗?你还敢说你没有剑?
你是不想与论剑,还是不敢?你不分先后地毁道重修,二十三年过去,谁剑道更胜筹?
荆荻稍怔,又笑起来:“不错,有剑。”
宁危脸色微白:“你何必自苦?”
“尝人间疾苦,不是苦。心里困苦,才是苦。”荆荻反问,“你何必自困?”
旁人对他过往避而不谈,只有荆荻敢当面说他自困。
宁危没有回答,认真问他:“你后悔吗?”
“少年荒唐,做过许多错事。半生误是轻狂,追悔莫及。”
“你去哪里?”宁危问。
“去种地砍柴、拉船赶车、卸货搬货,哪里有口饭吃,就在哪里。”
荆荻说着笑笑。
宁危有瞬间恍惚。对方这笑,竟与少年时重合。
多年风吹日晒雨淋,荆荻白皙皮肤变黑,俊美面庞生出青色胡茬,结实体魄变得削瘦,眼中轻佻神采变得沧桑而寂寥,再配身打满补丁旧布衣,头发胡乱扎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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