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渐渐大起来,船上随从买来吃食,倒只想依在皇上肩上赖会儿,顺手也就端起昨夜没喝完冷酒,而皇上坐在旁边儿则又开始摆弄起他鱼竿儿,说起昨日虽未成,可今日却定要将鱼钓起来给吃。
他是个想做什就定得做成人,从来从来都是。如此看着他认认真真庄庄重重地忙活上,也真觉得心满意足,因为知道他既是这说,则无论如何,他今儿定能让吃上鱼。
喝下口手中酒,抱着皇上胳膊睡眼惺忪中遥遥再瞧去江上,只见彼岸薄雾浩渺于日光之中,雾后依稀有连绵远山涂青黛,却分不清形容,隐隐约约地远看着,大概是高高低低、此起彼伏、各色各异,竟也似极这世上或寻寻觅觅或倥偬魍魉个个人影。
小时候记事儿晚,大约四五岁前都不大有印象。此生最初最初记忆,是娘有回抱上智武峰拜庙子时候。
那时小辈方传起爹要反,不懂那反是什意思,也不在乎。只在乎好玩儿,开心,只在乎娘,只在
白头偕老,单是这念想就怄得冰风冷雨里眼眶热烫直抹脸,抹不尽水亦再分不清楚是雨还是泪。
那时想告诉沈山山,能不能不要再拉,能不能不要再劝,能不能让个人先静静,可却在凄风中哽咽到句话也说不出,看着眼前大雨中只有个他只身立着任拖拽,就还更哭得厉害起来。
也是那时才发现,原来过去从不是真能看得开,只是躲罢,只是躲得心平气和理所应当,好似只要尽力不去想那所有避无可避事情就真避得过似,就好似今后所有人都各享天伦,而这辈子就当真次也不会辛酸难过似。
知道皇上留与沈山山官职挂印,大约是真愿意让走。他知道沈山山是怎样待,他知道终有日定难过,他总想让和沈山山起走也就是。
可不想走,想回京,想回京!还想进宫去见他!
那时雨是真大,大到已快看不清江面,更别说对岸究竟前路何在。只觉眼前皆是模糊,是哭,是泪,怕生终于要开始边狠心边悔。
沈山山大叫快走吧,他把身上袍子胡乱裹在头上遮雨,挡住眼前终于叫那些原本模糊更归为片黑暗,黑暗中把拉住他手臂,说:“沈山山,等你往后也成亲,你不要忘找吃酒,你不要忘寻买书,你不要……你不要忘。”
当时手中沈山山胳膊震,他忽而挣开拨开面前布衣,捧着脸把眼睫雨水擦干,在那瞬时清明中,可算是看清他脸。
他脸真好看,同往后多年来每每梦见都模样好看,可短暂清明后,那张脸却再度被雨水模糊,终至看不清楚。
记得沈山山那时拍过脑袋,颤着声儿笑,笑说什胡话,而现今想起来,那些也果真是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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