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上没署名儿,说是清早被扔在宫道儿上,经人捡送来。刘侍御当先打开念出来,当中竟是揭露沈山山他表哥在营中擅改军功、提携亲信罪过,罗列极其详尽,却不知究竟有没有依凭。
台里众人闻此折,皆知这是来事情,笑闹便尽都顿下,而此事儿牵扯到沈山山家里,又更叫有些心惊,作想下便让梁大夫
他或然是觉着沈山山将这道理明白得早罢,他是羡慕?
可他何尝知道,这道理比沈山山明白得早多。
同沈山山,便是这天底下绝顶胆小俩人,就像是立在庙子里头大神小佛般,永远站在身侧,明明那近,却永远都无法动。
许多事儿便像那从未到过江南样儿,若没有过更暖希冀,则再不会更寒,且这八年路独独走来已经足够地冷,足够地孤,足够地苦,从不望沈山山同样要走这遭。
而沈山山若是从小揣着他家祸患来同处,那大约更是同种心境。
风都格外冷些,直往脖领里钻,叫忍不住就抬手想要再将襟领拉得紧些。
然手摸到颈间时,竟错觉自己颈上好似还有条细绳挂着什往下坠似,便禁不住往衣裳里稍稍寻摸,却发觉——错觉,终究只是错觉。
人大约总习惯于得,而不惯于失。
有些东西曾没有时候,大约也觉不出份儿少来,可旦有过,哪怕这东西只是个玉坠儿,只是条细绳,却也像是同身血肉长成全然规整块儿似,再要少掉,就宛如刀生生割下块儿血淋淋肉来抛去,甚还不知被抛去何方,只身终有块儿是少。
此后少这块儿,大约永久都要活在这少块儿不惯里。
——他从来都聪明,他从来知始终,故从不曾开口。
而俩好到至今,大约是好在亦同他。
【贰壹肆】
年初时候,京兆司协同刑部处着崇文书局案子,沈山山便有不少日子忙得昏天黑地。偶有回在大理寺碰上他去交案子,打趣他脸色两相闲聊起来,这才知道崇文书局那命案竟是场双杀,而少年时候最仰慕兰草生竟还是个由小书生代笔空篓子,那双杀当中第杀也正是这小书生。
此案任谁听都要唏嘘,这抢先打沈山山那儿探来,直觉特新鲜,回台里还乐颠颠儿地正跟几个后生嗑着这事儿,却未料底下人此时竟突然递来道折子。
却不知会不会不惯不惯着,也就惯。
【贰壹叁】
遇上什错过什,有时是命数,同人知与不知从没什干系。
其实很想同小皇叔说——若他这多年是为着沈山山来膈应,那他还真膈应错人。
他该去膈应这天底下所有人,却唯独不该膈应,只因往往他外人瞧来在意,搁在当局者手里却直如个滚烫山芋,只要不撒手,那便需直忍着火热灼痛,而就算是手心儿烫落皮儿指头烫焦肉,也还是既舍不得吃,更舍不得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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