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错,从来都把他想错。是被身亲缘恩义蒙蔽心窍,是直都想瞒着他,瞒着,怕着,心虚着,也就越来越看不见……
看不见皇上他十来年中从来真正纵,他从不曾用谁来镇过,更从来没有想过要威慑。
那多日来那多沉默里,哪怕所瞒骗他真相是个错事儿,那也已瞒骗他十余年……可他既已知道瞒骗他十余年,难道就不恨?为何他不恨,为何他不问责,为何他连发怒都不曾有过,却在见时只是寡言,还始终含笑,始终静听说话,甚至还为训斥爹,为置下宅院,抚头颈,吻唇舌,望背影——
即使都骗他,为何即使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把这于他千分险恶祸患瞒他十来年,他都还
都想错。他说要反人根本不是国公府,而是定安侯府,是沈府……
他说要反人不是爹,而是沈山山爹,是二十年来都想错。
可若此事果真,那仅仅就是自个儿想错吗?又何尝不是所有人都由着去想错?
此时坐在尚书房后院儿石凳上,无措得像个没手没脚废人,沉抑到泪干语失、心似含铁,只觉周身满眼绿树繁花与青白天色恍如瞬结成刚硬坚冰,又被这忽如其来真相霎时击成片片零落碎泥……而那些在脑子里长存道道过往——少年光景,家,父兄,沈山山——无论是笑闹还是悲切,无论是平和还是愤怒,无论是沉稳还是跌宕……都尽数狠狠碾压在那碎泥上,将那水白细面儿立时碾满滴滴血。
停停看着皇上背影青云龙章消失在廊角,却仿佛又看见他前日宣入宫问责沈山山时坐在阑干后撒饵喂鱼模样。那时要走,他隔碧塘看着笑,又时垂眸看脚下塘中簇头锦鲤竞跃——如今料想起来,实则他从来不该是什游手好闲富贵公子,他也从未慷慨解囊布施善道。
皇上是个皇上,是个神智沉稳翻转乾坤皇上,他好意是待,可他眼中看见,除却更是朝堂上风起云涌、权宦纠葛、党羽起覆,他从来都很清楚,很清醒,很清明,他却还是把护在身后。
心底从来叫他皇上,可或然从没真将他当做过皇上。
又或然总是只将他当做皇上,才叫直直完完全全地想错——
原来前日他当着沈山山将寻去问话,他当着沈山山问要不要查定安侯,并非是为哂讽沈山山,也并非是为在沈山山面前提点去劝阻爹。恰相反,他只是为在这场他早已知道变故中保下,才费心拿来提点沈山山,要沈山山知道——沈府要是反,稹家就饱受牵连,更会饱受牵连;沈府要是落难,稹家就不会有安宁,亦不会有安宁。
他是要警示沈山山去告诫定安侯不要刀尖舔血、以卵击石,却想作他是拿沈山山来震慑,要劝服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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