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嗤地
笑，哂他：“你梅家还不够家大业大呢？”
梅林玉瘪嘴：“呿，那是
爹
，又不是。”
少年凉漠叹息隐没在秋夜灯烛噼啪声里。在那晚睡前，裴钧只记得梅林玉叹
又叹，辗转复辗转，说最后句话是：
“明儿早，送妍姐入宫去。”
裴妍当年入宫，是去陪安华公主读书。偏安华公主书不怎爱读书，只爱吃，宫中便宴惯比会多，食惯比诗多。裴妍书没读完两本，第回归家放沐却先丰润两分，更见肌肤如玉如雪，腹软脯浑，笑起来颊上又现双梨涡，柔若毛羽，甜似含蜜——只要没有裴钧捣蛋引她呵斥，任谁见都要叫声娇人闺秀，公侯王孙求亲之流便是未曾踏破门槛，暗地里也托着媒人打听过数度。
院儿立时传来裴妍骂：“宫里没有就你有，说出去不怕被笑话！”那声音柔中带韧，渐渐由远及近，裴钧转眼看廊中，是裴妍已经迈着碎步跨进院子来，指着他鼻子道，“明儿还入宫呢，你再不消停，把你打成个窜天鼠！”
其时裴妍正试着次日入宫要穿衣服，身上鹅黄裙裾，粉色罩衫，照在廊中明烛下款步走来，身鲜亮得不得。待裴钧手中烟火尽，她上前揪着裴钧耳朵，非逼着裴钧起誓再不闹腾才收手，又对着直愣看向她梅林玉，告诫道：“你也早点儿歇罢，可别尽跟他学些不好再惹你爹骂。”说罢抬手点点梅林玉眉心，温和笑，便转身敛裙回屋去。
可梅林玉目光却直追随她粉黄倩影消失在廊角，直至她回去亦没再说出句话来。
当晚，梅林玉抱着胳膊坐在裴钧床板儿上拉长声儿问：“哥哥，你说妍姐那——
好人，谁能有福气娶回家去啊？”
裴钧扯下鞋袜，拿胳膊撞他小身板儿：“怎，你还想娶那母老虎？”
日她从宫中回府，正巧梅林玉、曹鸾在家中耍闹，便相熟笑转圈，直如九天上下来识尘仙。
梅林玉被她娥粉裙钗晃花眼，拍起巴掌赞她好看，连裴钧都勉强吐个美字儿，偏曹鸾只在旁叶目含笑，说：“安华公主果真食泽深厚，阿妍见着是又
“妍姐那是聪慧大方，怎能说母老虎！能娶她那样做媳妇儿，怕是做梦都得笑醒。”梅林玉通申辩，继而失落起来，“可三教九流，商贾为贱，你家是官家，……到底没那福气。”
裴钧不爱听他这话，盖上被子枕臂盯着他道：“胡说什，娘可喜欢你。”
梅林玉却钻被窝里叹：“你娘那是把当别人家小儿子喜欢，又不是拿当女婿喜欢。”
裴钧垂眼想想家中在朝堂上处境，也叹口气，抬手揉揉他脑袋，声音放轻：“那你觉得她能嫁谁？”
“怕是只有天家能配得上妍姐罢，可皇上还太小呢。”梅林玉睁眼瞪着床顶素帐，平静道，说着又摇头，“可皇上再小，好歹也是皇上，虽不那小，却也没成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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