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闫玉亮忽而挣扎起来,沙哑地出声。
他双目瞪着对面裴钧,浮肿脸上挂着强忍却难止泪,几度哽咽,才蔫声道:“别……别用刑,别打……、说,来说……”
片刻含恨闭目后,他半阖着眼睑,抖着唇颌道:“库银出京后……是往南走,都混在粮草堆里,明着是要送去前线,实则……却是裴子羽算好分船渡口,要偷天换日与们平分。这银子,合着原该是八份儿——”
哗!
他对面裴钧忽而令铁索大动,拼命挣扎着死死瞪向他,却苦于哑口,欲言而不能言,任凭睚眦欲裂,却依旧止不住闫玉亮接着说下去:
拿宫里赐给你娘诰命银牌去太医院叫人。那银牌是宫里当年瞧见你娘身上不好,特赏给你娘使,要是怪罪你胡乱用到媳妇儿身上,是真不敢想……”
“后来不也没事儿?”裴钧打断他,“宫里惯来是赏下东西就不管,哪儿有功夫来怪罪?师兄,这些小事儿就别提,都是该。”
“这从来不是该。”闫玉亮无奈地回眼看向他,叹口气,“如今儿子八岁大,能跑能跳,媳妇儿又给添闺女,长得水灵……真说起来,这三条命都该是拜你当年肯施援手才有。所以后来……朝野上下总传你谏言都是害人敛财,从来不信。知道他们都是胡吹。子羽,你可是救家子。”
闫玉亮这两番话中毫无个“恩”字、“谢”字,可徐徐讲来,那知恩答谢意思却可填山海。
裴钧从没想过闫玉亮多年记着,竟只是他少不更事时候做下这件小事儿,这话他前世也根本没从闫玉亮嘴里挖出来过,要是闫玉亮不提,他许都不会特意想起来,更别说是受闫玉亮这谢。
“银子分八份儿,还能剩个多少……况这国库,本就没几个子儿。”闫玉亮身上因鞭伤疼得颤,面上却竟松快似地冷笑声,“裴子羽……多年如此假作大方,把谁都要诓进去替他谋事儿,可此事若成,他银子虽少得,万担粮草却最终还是归他,到底是比们多得——但这事儿里出人出力是!是吏部闫玉亮。铺人铺路走关系是,裴子羽他娘不过三言两语就要分大头去,他凭什?”
哗!哗——
裴钧卖力挣动铁索只换来另两声鞭笞,咬牙哑呼着,瞪向闫玉亮眼睛又恨又泪,忍痛呜叫两声,闫玉亮只作未曾听见,下刻转目看向他,却似超脱般笑,啐出口血道:“裴钧,你当你聪明辈子?啊
他目送闫玉亮上车启程,瞧着车马哒哒往南边儿跑去,双眼几度扑闪间,恍似再见前世牢门里火光映血——闫玉亮和方明珏备并排吊在他对面,身上皮肉难有块儿是好,脸也都青肿,眼里遍布红丝。
那时审官在昏暗讯台上阴声问:“库银在哪儿?”
没人说话。室中猛起三声鞭响。
审官不耐烦:“还不说?那就上烙铁——”
“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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