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出宫门前再问裴钧:“你难道就放任天下被这新政牵着鼻子走,走到生灵涂炭也可以?”
“那应当如何
姜越眉心凝:“只想保命?那你从前抱负呢?你万民之策呢?”
裴钧听到“抱负”二字,步子稍慢下来些,轻叹声,倏地却又似暗云转明般,安然乐:“这个人,本就没什抱负。”
姜越冷脸绕到他身前停下:“那你如今身在朝中、官居要职,难道就没有别心愿?”
裴钧无奈地站定,看向他,想也不想就坦然笑道:“怎没有?还得救裴妍呀。”
姜越再问:“别呢?”
就问他:
“缉盐司是怎回事儿?”
裴钧随同他往外走着,闲闲散散道:“朝上不是讲,王爷呀,臣这是为家国——”
“你才不可能帮张岭。”姜越言简意赅打断他说话,稍止步,“如今怕是钱生将要拉倒唐家,而等唐家倒,京门漕运就归京兆,怎运盐分盐便也是京兆说算,所以你才打起盐业主意。自古盐铁米面乃国之双臂,拿住盐,便是捏住朝廷半只手——裴钧,你想做什?”
裴钧没有答话,只抬手拉把他袖子,引他继续往外走:“宫里耳目多,咱们边走边讲,快些出去。”
裴钧想想:“唔,大概还想把煊儿养大吧。”
“那你自己呢?”姜越不禁提些声音,脚下下意识向他靠近半步,“裴钧,如今你只是不帮那人罢,难道不为他,你自己就没有想要东西吗?”
裴钧双眸澈亮地望着姜越,眼中神采因言锁在眼前这人俊逸无双面容上,这次想得更久些,少时才低声道:
“倒也有,可那大约不是说就算。”
春日朝阳遍洒皇城,他在日晖中再度抬手拉姜越把,又负手同姜越并肩向外走去。他们沉默地走过元辰门前丛丛碧萝花树,总算行至光芒无比艳阳下,肩背双双被日光透晒,又因被周身重衫华裳层层包裹,而生出丝难安燥热来。
姜越随他往外走去,见他还是不愿直言所想,便低声换问:“裴钧,年前聚宴你曾同说,若新政好比天下分糜,则你得份便可足矣。知那必是气话、胡话、糊弄假话,可如今境遇同过去全然不,时局对你也不再有利,今时今日则更是四面楚歌,那眼下,你又是如何看待新政?”
裴钧与他走出清和殿场子,拐入南宫门前游廊,于此问是依旧没有答话,却轻声而认真地反问他:
“姜越,这天下内外积弊,不过徒有假盛之相——清楚,你定也清楚。若明明白白告诉你,新政不出五年定是个败局,知道这个结果,你又如何看它?如果知道七八年后,盐田屯兵将不堪税压揭竿而起,州府豪杰将群雄割据,朝廷时枉顾,便连天下倾覆亦有可能,你眼下又会怎做?”
姜越肃容看向他:“你会怎样?”
裴钧笑:“只想保命,如今不过是拿点儿保命本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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