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有个推车卖馄饨看见他,竟边舀汤边招呼起来:“哟,官爷来!哎这可太久没见,您坐您坐!”
“太久是多久?都记不清。”裴钧随口应着他话,走到他身后矮桌去坐下,只见这摊子上六七桌边都坐着几个才下工匠人,装满榔头铁钳和刨子工箱就搁在脚边,个个灰扑着衣裳,端着大碗热气腾腾馄饨,有说有笑地相互打趣着,时不时落筷伸向桌上小碟子里,从当中戳些红油油东西就汤。
这时摊主接过方才那话道:“您总也有六七月没来,上回见还拿着扇子呢。”说着他把新舀馄饨端给另桌,问裴钧道:“今儿您是吃小碗儿大碗儿?加菜?”
裴钧袖手道:“大碗儿加菜,小碟子也要。劳您快点儿吧,可要饿去阎王殿。”
摊主笑应声,连忙回头忙活去。这时裴钧闲听着隔桌木匠抱怨工事难做、上司难缠,正咂摸三百六十行果真行行都不易,转眼,却见眼前蓝影晃。
灯笼在春风里轻荡,透着莹亮又冷凝光彩。
外头还有人在朝里抬着贺礼,裴钧逆着抬担子工人踏出高高门槛去,心里愈发觉出阵没意思来。
旁招呼来人许叔看他果真被赶出来,不免哎地叹:“您瞧瞧,说什来着?您这是何苦来哉!”
裴钧抖抖衣摆,不想说话,只向他挥过手,人就快步走下石阶去。
这时回头看看张府那高挂公卿牌匾和喜色门楣,他扇着袖子闻闻自己衣裳,似乎更觉酸臭,便想这大约是真不招人待见,走倒也正好。
定睛看,竟是他上司姜越坐来他对面,此时正微微喘气扶扶发冠,似乎来得挺急。
裴钧愣,时看看周遭邋里邋遢匠人和矮桌,又看看眼前干干净净姜越,奇:“……你怎跟这儿来?”
姜越端正地坐着,长腿在略矮板凳边弯得委屈,听言更是目带薄愠地看向裴钧:“你不是说要起吃饭?”
裴钧这才想起这事儿来,恍然大悟。眼见姜越这模样,猜这人定是跟在他后头苦苦找过来,时心里又直似抹把蜜般,又甜又粘,连忙向他道
正转身想着要寻地儿填个肚子,裴钧抬脚要走,却觉袖子被人拉住。扭头,只见是姜越站在他后头,身蓝锦华袍在夜色烛火下规整俊逸,此时正敛眉看着他,满眼都是关切。
裴钧从他五指间抽出自己袖口来,吸吸鼻子,唇角扬起个笑道:“怎出来?不同你那学生玩儿?”
“礼送,酒吃,便不必留。”姜越垂眸说完,再度捉起他袖子,“马车在后面,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自己回去就成。”裴钧连忙再度抽开手来,退半步向他笑,“身上本就有味儿,你是个爱干净,就别同挤,自个儿先回去罢。”
说完他向姜越挥手,调头就往张府边侧小巷走去。轻车熟路左拐又右拐,捡斜街前行百十步后,终于进木匠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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