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再度挥臂掷出石子,这次那石子飞得又高又远,直直飞过浅湖对面,落在不知何处苍黄草丛里,再看不见。
“……万民之策。”他拍拍手上尘泥轻轻哂,扭头向姜越似笑非笑,“王爷,们都不是光靠俸禄就能活下来人——京城里也没有个官是,没有个人干净,这话也不怕当着您面说。当年邓准入门为徒,他问臣,为何蔡氏族亲在他故土带为祸数十年却依旧屹立不倒、反更荣华,臣只教他句话,就是‘因为他们在上面,上面人才有权’。”
“万民之策,上行下可效,而上上之处,除官还有君。百姓之事,终于民,却需起于贤主,如若君主困于道,不明察,群臣溺其如沼,不辅佐,那天下竞利,何人还管百姓死活?可从前臣不懂此理,总执泥于为官者、行权者,却倒忘官上还有……”他渐渐没有说下去,回转目光再看向远处破冰,眸中有瞬陷入孤绝回忆萧索,下刻却又倏忽弯起眼梢来,向姜越抬抬眉头,颇有喜乐模样:“后来臣就明白。天下自古如此。”
“是故……寺子屋之类万民之策,或然王爷今后是真能做成,可臣不能。所以王爷也不必让臣悉心研读
可多得助力,掣肘也是种权权置换,王爷您不该不懂,否则您就拿不到那寺子屋——除非那是承平白送您?”
而他语气与姜越听言神情,都表明这是不可能。
“他们想要丝织技艺,孤不能给图纸机造,只能送他们些织工。”姜越轻轻道,“如此承平若是学会丝织之法,朝廷外销布帛就会变少,国库银子就会变少……”
“那您还换?”裴钧有些好笑,时只觉想要朝廷快些垮掉人不是他而是姜越,“方侍郎他们户部最近和九府国库,算国债都快算疯,好容易才盼个封印呢,开年又得把枚铜板儿掰两半儿花,王爷不体恤银子,也得顾念顾念他们。”
他们正走到片冰封浅湖边,裴钧抬脚蹭蹭地上雪,踢出两个小石头,弯腰捡起来。
姜越看着他,不疾不徐道:“那裴大人以为,百姓织布卖出银子入国库,日后就真能花回百姓身上?”
裴钧呼出口白气,忽而振臂掷,手中小石便脱手飞出,在远远冰面上砸出个小洞来,“自然不能。”这时他忽而想起某次他夜雪独归时,听见那卖栗老父话,“王爷,这道理百姓自己都知道,他们知道辈子都是为上头人赚着血汗钱,为皇上,为您,也为臣这样昏官。”
姜越看着远处那被他石子砸破冰面,里面有黑灰而冰冷水轻荡,溢出,倏地出声问:“那裴大人不认为,这不该?”
裴钧掂掂手里所剩另颗石子:“不该是不该,可天下自古以来都如此。”
“自古以来如此,便是对?”姜越从湖面收回目光,静静地看向裴钧:“那裴大人万民之策又是为什?不是蓄利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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