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思绪由此顿,敛目平息,片刻后扬声回句:“就来,你先去吧。”
说罢他将手中薄纸放回书中,却在将书放回书架时微微顿——仿似是前世在朝中十年履冰带出惯然,叫他忽而又将那纸张拿出,垂眸细看而过,下刻,他转手将薄纸扔进铜炉,眼见那暗火将上面小字儿吞没,这才掸掸袖子将《戏说文史》放在书架里。
可他推开房门抬头,却见邓准还等在廊上,时与他两相对眼。
裴钧微微细目,反手慢慢带上房门,正要说话,竟见个家丁小跑过来:“大人大人,后门儿有人抬个大箱子,说是要送您呢!这——这可怎生好?”
翻年二月便是新科春闱,没多少日子,如今往裴钧这礼部尚书府里送箱子送书画,其心便直如司马昭。
何职何官是何人,自然与十年之后大大不同——有死未死,罢免尚在,返朝还闲着,甚多涂抹添改者——如划去吏部赵钿与刑部几个主事,是如今罢免*员,六部、五寺些名下花黑线,便表明是与裴钧熟识人等。
往上三公中,太师框涂白贴纸,复写上“蔡延”二字,证实这正是蔡延初掌内阁第年,而再向上“晋王姜越”二字下,也连条曲线接在京兆司、五成兵马和御史台,足见晋王势力根深此三处。
折过少帝暂且不看,他抬指下数往右,寻见礼部支中,他裴钧名字下头,正有朱笔红圈勾在那礼部侍郎冯己如名后,圈上压行清清楚楚字:
“纹银千两,陶氏换卷。”
这是元光八年小裴钧初得数项实权时悉心所记,不仅对朝中走马上任与摔跤落马之官写得清楚,就连他手下冯侍郎收受贿赂替人舞弊换卷之事也勾出,可谓兢兢业业、事无巨细。
裴钧皱眉头正要摆手叫人回绝,可换念想,却又转用抬起手慢慢抹把脸,徐徐渐渐地笑起来:“那箱子是谁送?”
家丁低声道:“兵部蒋侍郎,怕……怕有八百两……往上……”
裴钧扭头问邓准:“蒋家明年有人参科?”
邓准瓮声回句:“师父,方才在青云监说您是茅坑那人,就……就是蒋老二。昨儿还在监里听他说,他爹寻冯侍郎通融
越看,裴钧几乎越可再看见前世张曾在大内天牢中扔在他面前昏黑罪状,当中正有句:
“……贼犯受礼部侍郎冯己如检,曾受贿为罪臣陶尹治、杜玉明等换卷舞弊,纳银数万两……”
古人云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前世朝中但见他裴钧高楼塌,便连那些曾被他踩在脚下跳梁小丑都可将自行罪名全全加诸他头上,如此栽赃、陷害、销案,这些人就终于再无后顾之忧,甚至不必提防被报复——
报复什呢?死人还怎样开口说话?而就算他说话,那更是绝没人听。
正思及此处,门外忽而传来邓准声音:“师……师父,董叔叔说菜快凉,叫来催您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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