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正是因为穷得太久,自卑刻在骨髓里,所以才会在方方面面都活得小心翼翼,只求缩进穷人壳里搏两父子个平安。
夜风灌进车里,吹淡肖默存身上烟味,再过会儿应该就闻不到。他父亲受不烟味,因此他每次回家都习惯先散散味道。
肖岱桦倒不是讨厌抽烟这个行为本身,而是闻见烟味就容易咳嗽,十多分钟仍停不下来。
肖默存曾经带他去大医院检查过,全身上下查个遍,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跟他没有腺体有关。当时听完医生话他爸笑,说摘掉腺体都二十几年,本来以为要短命,没想到只是闻不烟味儿,代价比他想得小多。
“老板,算账!”
周末酒会结束后,肖默存身疲惫,却哪儿也不想去。
夜色阑珊,他开着车兜到洛城大学附近街区,慢速穿过两条小路才终于来到小饭馆外面。
没有直接下车,而是降下车窗转头望着饭馆门口。
三张折叠方桌,每桌四个塑料矮凳,他这种个头人坐下会觉得不太舒服,不过为省空间这多年就这过来。明火明灶开在马路边上,往年还行,近年已经被罚过好几次,但店里实在只有苍蝇那大个面积,管人走父亲又会把摊子支出来,个人干到凌晨再收工。
饭馆没有菜单,因为不需要。仅有几样选择就写在炉灶朝着马路那边,是肖默存字迹,用A4纸写好拿到打印店过遍塑封,然后拿胶纸贴在不绣钢板上。
肖岱桦正在灶后面忙活,火腿炒饭还没出锅,喊声“马上来!”,却时走不开。刚想让客人再稍等分钟,忽然传来句:“二十五。”
他抬头看,“默存?你回来!”
肖默存身西服站在桌边,看起来跟这里格格不入。他拿几张钞票以后走回灶边投到纸箱里,朝他爸笑笑。
“锅里快糊。”
肖岱桦这才笑着去顾锅里,“你先
炒河粉、炒饭、烫米线,数十年如日。来得大部分都是老主顾,有附近学生,也有背景复杂社会人士。
这样间馆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个人经常忙得脚不沾地。小时候肖岱桦还会让他帮帮忙,打打下手,大反而不让,尤其是他上中学以后更是碰也不许他碰。他问为什,肖岱桦起初不肯告诉他,问得多才说,怕同学看见笑话他。
难道收拾碗筷,擦桌子,扫餐巾纸是很丢人事吗?
肖默存小时候不明白,觉得他爸太大惊小怪。后来他明白,自卑这种东西是天生。
少不经事年岁开始,贫穷会在人身体里埋下枚不起眼种子,随着你长大慢慢破土。童年你去富裕亲戚家串门时,也许还会央求玩玩别人家小孩高级玩具,长大你却开始自动将自己和那些拥有先进电子产品少年们划为两类人。他们还没来得及瞧不起你,你就率先疏远他们,以免把玩掌机时自己表现得像个无知穷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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