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屏从《荒村野店奇艳大观》上抬起眼:“不错,即便当真收录乡野奇事,亦不免添油加醋。”
陈筹道:“是,而且有些眼就看出真相到底是怎回事。比如前朝某志异笔记中说,有个人外出做买卖,半夜梦见和他老婆共赴巫山,回家之后发现他老婆竟然有孕,老婆说也和他做同样梦。这分明就是此人发个春梦,他老婆在家偷汉。得多傻男人才真信千里梦会怀孕这种假话。”
张屏颔首:“诸多添改,鬼怪神幻之下,或多或少,仍可见本源。”
陈筹心中动,又直直瞅着张屏:“张兄,你到底想查啥?”
张屏道:“辜家庄之渊源。”
张屏松开陈筹袖口,陈筹把扣住他手臂:“张兄,你是不是查到什?”
张屏又瞅瞅他,皱眉:“没有。”
陈筹心里空,慢慢松开手。张屏又转头捡起那本《荒村野店奇艳大观》。陈筹脑子渐渐清明些:“张兄,你买这堆……跟查案有什干系?”
张屏说:“参详下。”
陈筹无语,自也从桌上抽过本《沈生小情》,又苦笑声:“这些编撰故事,世上哪可能真有类似。”翻开页,序中写——
辜家庄来历,他已经知道,但因朝廷避讳,知情反而可能招祸,暂时不便告诉陈筹。
上上编县志之中那个顾生和狐狸故事,却令他反复琢磨。
上上编县志收录这个段子,是为让人附会辜家庄。但是辜家庄是本朝立国之后方才有,顾生与狐狸故事,不像临时编出来,更像是原本就有,
『同光五年,自江北入京,途经下蔡县境,夜宿客栈。时堂中有老者,讲述沈生故事,余邻座闻之,嗟叹惊奇。老者自称无名,然言语描绘,仿佛亲历其事。当时至今,已过十余年,沈生奇遇,却盘踞心怀,仍如初闻。今岁元宵,与友人孔舆、何放共饮于临江楼,忽念起沈生元宵高楼独饮,见小情月下踏雪而来之情形。寒月娇娥,薄衫素裙,行或舞而雪无痕。虽为男女情愫之事,但曲折奇异,格外风流。故录之成册。不敢以著者自居,署无名老人述,余录记。
同光十七年九月望宿安白如依』
陈筹正正下巴,白如依与西山红叶生、颠酒客并称为传奇三圣,所著江湖豪侠传奇,开阔恢弘,跌宕离奇,没想到居然写过这样香艳小册子。
“嘿,张兄你从哪里搞来?都没听说过白如依写过这书,看年份是未写传奇之前写。嘿,看来即便是白如依,早年潦倒时也得写这个赚钱。版刻……版刻同光十八年二月,只出过这版?京城书坊都没见过,定得藏好,将来可以卖大价钱!先借看看行不?”
陈筹将书捧在手中翻来覆去,又翻到题序,再嘿嘿笑声:“无名老人述,这手居然白如依也玩过。什无名老人,乡路老妪,谁不知道都是著者自己编。本就是平生不可遇,方才读来开心。看来白如依后来想明白,他传奇书都没这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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