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下到初六也没有停意思。副将去请吕将军示下,道雪大路滑,可要等停雪再走。吕先治军从严,道归期已定不得延误,初六清晨拔营返京。
程适回大营,吕先再没给他皮肉苦头吃,但因程适两次触犯军纪,下道令,革程适掌书官职,贬做小卒。
程适向不希罕这个芝麻大掌书小官,况且还是个甚无作为文官,贬做小卒正合心意。做小卒骑不得马,扛着行李步行,遍地积雪,步行却比骑马稳当得多。
程适脚高脚低踏雪前行,还时常回头向廖山方向望望。旁边小卒便开他玩笑:「兄弟这样步三回头,难道在蓼山有个相好要惦记?」
程适打个哈哈,却不吐个字眼儿。
公子和穆公子早上走,让小代向大人道个别,去哪里却没有说。」顾况回句知道。
踱下回廊,看门房正在拢雪,随手拿把铲子去铲碎冰,小厮忙赶过来:「这种事情怎能让大人亲自动手。」将铲子抢过去。
顾况道:「还是都别扫,边扫边下,要扫到几时去,等停雪再说吧。」招呼门房小厮都回走廊下,小厮拍着身上雪道:「大人说得也是,这几年还没见下过这大,真是场好雪!这下,不知道几时能停哩。」
程适早上才从军营中赶回来,得知恒商已走,大大跳脚阵,顾况无所谓地道:「走其实好些,不然能怎样?」
程适直着眼看看他,而后摸摸后脑:「你说得甚是,但——」
寒风吹着雪片不断向脸上扑,程适这辈子头回有些莫名说不出感伤。毕竟从逃难时候到如今,和顾况拆伙,这是第次。
大雪下竟数天没有停过,吕先大军冒雪赶三四天路,初十才到尚川,十停路刚走三停。大雪仍下个不住,大军到尚川城郊实在行不动,吕将军终于下令,就地扎营,暂停赶路。
兵士们这几天冒雪走苦不堪言,听此令如奉纶音,雀跃去搭帐篷。程适内急正难耐,看见附近有片树丛,忙不迭扎进去。
吕先下马整鞍,探路先锋兵忽然来报:「大将军,前面有行人马,奉朝廷命令来见大将军,即刻便到。」
程适在树背后系上腰带,心满意足吹声口哨。刚拐过那棵树,忽然斜刺里伸出双手,闪电般点他哑穴
顾况道:「但又怎样?其实这样最好,这场误会也最好,要不然,还不知该如何收场,算是老天帮忙吧。」
程适仔细思索下:「也是,断袖先不说,他毕竟是个王爷,向长远想,确实有些不确定。」拍拍顾况肩,「你若能这样想,那便这样吧。愚兄被误认为你*夫也没什,这个帽子扣着就扣着吧,但你记得欠个人情。」
程适这次来却也是来辞行。
吕先命他回军营,随时待命,准备回京。顾况将程适送到门口,看他走远,心中却有些空空寂寞凉。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自己。
北风萧萧,雪越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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