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决明满心疼痛,“你师徒悖逆天伦,寻微,师尊日后该如何面对你?”
冰冷哀伤像无声无息潮水,淹没谢寻微心房,他无话可说。
初看不下去,本想告知百里决明寒山道场旧事,却又不敢。这事儿是谢寻微心底最大伤疤,平日里轻易不能提。他那高傲个人,这时候若揭出来,叫他师尊亲父得知他往日如此不堪,只怕他自己也熬不过去。便开口道:“前辈,郎君重病在身,前辈纵然愤怒,也请多多怜惜郎君。”
谢寻微心里浮起希冀,师尊会因为他生病原谅他?师尊最疼他,他知道,师尊最是心软。
百里决明沉默片刻,道:“又怎知,你所谓重病加身,是真是假?”
里决明望着这滴血,万分惨淡地笑笑。
“裴真,为什你身上会有寻微血诅?该叫你裴真,还是寻微?”
谢寻微脸色苍白,几乎无法呼吸,他艰难地开口:“师尊……”
谢岑关忙站起来,道:“百里前辈,这事儿怪。这孩子本早就要同你说清楚,是怕你生气,死命拦着。怪怪,你别同他置气。”
他说得越多,百里决明越愤怒。血滴在他指尖蒸发,他眉宇间满是阴翳,“满嘴瞎话。你早就知道,喻听秋、穆知深是不是也知道?喻听秋从前那讨厌寻微,最近忽然就不找寻微碴。师吾念别业建在浔州,穆知深早就知道内中真相。阖府上下,无论是人还是鬼侍,你们都知道裴真是谢寻微。独人蒙在鼓里,像个傻子。”
谢寻微脸色苍白如纸,心里希冀烛火扑灭,霜雪缓缓铺满心头。心是冷,身子也是冷。泪水终于止不住,滴滴从眼眶跌落。他支起身,伸手去够百里决明衣袂,“师尊,对不起……对不起……寻微错,寻微知错。”
百里决明回过身,抬头望望上面线天,道:“记起来,来过这里。六岁夭折,魂魄来到此处,见到诸天大灵,还有红色明光。看到许多魂魄往光里跳,大约是去往生吧。那时候阿母唤回家,要走,有个叔叔拦住,告诉人死,生人呼唤就不要再理。可
百里决明走到崖边,山风吹得他脸颊冰凉,他涩声道:“寻微,你骗得好苦。江左仙门,个个虚假伪善。就连亲生父亲和阿叔,都是说谎不眨眼混蛋伪君子。母亲蒙受欺瞒,落得如此地步。只信你,你是徒弟,从不曾猜忌你怀疑你。却没想到,骗最深,恰恰是你。”
谢寻微心中大恸,他撩开衣摆,跪倒在地,俯下身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寻微欺侮师尊,不敢狡辩。求师尊责罚!”
“责罚……”百里决明低头看他漆黑发顶,“你跟八年,从不曾罚过你。你回答,是不是师尊哪里对你不好,你要这样报复?”
“不……不是这样……师尊大恩,寻微拼今生无可回报。”谢寻微闭起眼,泪水滴落泥地,洇出星星点点泪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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