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苦命人。带着你
鬼儿子走吧，走得远远，再也不要回来
。”李银姬说。
半夜三更，小灵童迷迷糊糊睁开眼，听见床帐子外头有走路声音。他坐起身，撩开帐幔，地上是他鞋，东倒西歪，他向来随便乱脱。他探出身看，阿母在月牙桌后面走来走去，
边走边低语：“床呢？床呢？”
他心里没来由地害怕，右手微微发抖，他最近手老是发抖。他定定神，最终还是出声，说：“阿母，你在干嘛？”
阿母不动，过会儿，慢慢走近，说：“
来陪你睡觉，坏人很多，灵儿不要个人。”
朦朦黑暗里，她面无表情。小灵童迟疑地说：“好吧。”
都跑到他窗外盯着，他开始觉得恐怖，现在也麻木。
他自顾自爬上床，盖好被子。再扭头，只见那影子动动，慢慢走。原来死是这种感觉，他静静想着，他不应该跑回来，他应该扎进那束红光里，现在去还来得及
？他突然很想哭，然后他发现，死人哭不出来。
阿兰那回到房里，看见李银姬坐在她妆台前。
她微笑，“你来做什呀？”
“可怜阿兰那，”李银姬吃吃发笑，“他们都说你疯，成天像个疯子似神出鬼没。要是以前，只会嘲笑你，可是现在竟然同你感同身受。”她看见阿兰那手腕上缠着白布，“你伤还没好？”
他让开位置，阿母爬上床，背对他睡在里面。他没拉床帘子，直接躺下。闭上眼，过会儿又睁开，心里头很不安，总觉得谁在盯着他看。他感受到种幽幽眼神，令他很恐惧。他扭头，阿母背对他，漆黑发蜿蜒如瀑。莫名其妙，他觉得那目光来自阿母这边。
“阿母？阿母？”他轻轻唤。
阿母大概睡着，没搭理他。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拨开阿母乌发。月光如水波无声无息渗进窗纱，他对上张僵硬笑脸，在阿母后脑勺位置。这
阿兰那幽幽看着她，没说话。
“小灵童死，百里兄弟得到报应，心愿。明天就会离开抱尘山，今夜来是要告诉你件事，让被蒙在鼓里八年你醒醒。”
“什事？”阿兰那问，“饿，可以会儿再说吗？”
李银姬低头翻她妆盒，打量她胭脂，道：“阿兰那，你被百里兄弟骗。他们俩呀，都不是什好人。这八年你住在抱尘山，走得远点，也就是抱尘山下干城镇，你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你怀小灵童那年，百里决明带兵去鸣鸠山，烧起大火，玛桑守卫在鸣鸠山兵士全军覆没。你在抱尘山上养胎时候，你在中原做生意族人被殴打、驱逐，死死，逃逃，剩下被遣回玛桑。给你个忠告，百里兄弟是骗子，披着人皮狗贼，永远不要相信他们话。”
阿兰那许久不回话，李银姬仰起头，只见她眼睛流着血，血泪滴滴坠落，凝着万千烛光。她依然笑着，可是她眼睛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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