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是他最后次回家,爷爷叫他回来收尸。
他回身,坐在阶下,解刀放在身边。风又起,清冷空气里有秋霜味道。他望着院里冷叶和秃尖儿小树,脸上没有悲也没有喜。不过短短几天,他失去思念人,也失去痛恨人。他心想着团圆,到头来只剩下孤家寡人。
“不进去?”谢寻微走到他身边,“尸体挂得太久,硬不好拿下来。”
穆知深摇摇头,“他留什吗?”
“如果你说是遗书什,没有,他只字
穆知深推开穆宅大门,萧瑟风袭来,吹得他浑身凉凉。落叶铺满阶下,看就知道许久没有人打扫。风乍起,枯黄叶在风里翻卷,像只只迷失方向小蝴蝶。他很久没有回这个家,穆家堡沦陷为鬼域,阿父建给爷爷别业成为穆家新宅。他十二岁到二十二岁时光在这里度过,直到天都山建立宗门,他被选为宗门上上品,长居山上,离群索居。
望着满院风,他觉得有些陌生,想好会儿,才记起去爷爷庭院该走哪条路。顺着抄手游廊进跨院,路上没有人。谢寻微说他昏迷这几天,爷爷逐日把仆役子弟遣散,现如今家里人口只剩下原来半。
从穆家堡出来以后,他在谢寻微以师吾念名义购置宅邸养伤。穆家鬼域破除,穆家堡废墟交给谢寻微处理,即使是穆氏子弟亦不得入内,爷爷默许他做法,没有多加干扰。清理废墟是项大工程,谢寻微雇大批庄稼汉挖掘被埋在地下铁木匣。穆知深对那些东西没有兴趣,醒来时候就望着园子里木芙蓉发呆。听说喻家二娘子在他床前守两日,在他清醒之前闭关去。等他醒来,谢寻微将父亲札记交给他,他终于第次完整地知道当年悲剧始末。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行将就木老人,这世上太多问题没有答案。
昨日爷爷派人上门,让他回家趟。
“老主君说就当是您最后次回家。”来送口讯仆役说。
他个人坐在栏杆上发整宿呆,最终还是回到这里。他想他不必说什,反正从前他也不怎说话。
路冷清,干瘪叶子在脚底下吱嘎吱嘎地响。灯座上光明灯没有人添油,统统都熄,像簇簇凋萎榴花。寂静宅邸似乎只有他个人,他行走在秋风裹着枯叶飞舞回廊中,进腰门,走过青石板铺成小径,苔藓也枯萎,洇漫成片枯黄颜色。他拾阶而上,到他爷爷寝居门口。他没有敲门,也没有进去,站在掉漆彤花门前,默默立许久。
听不见任何声息,这宅邸像座荒坟。
他知道他不必进去,老人枯槁瘦弱影儿映在糊软烟罗灯笼锦棂花上。隔着门,他望着那影子,影子两脚悬空,脖子上系根绳儿,连向房梁。影子并不晃悠,静静挂在那儿。真可怕,原来人死就是这样,失去精气神,剩下身肉,像个被上天弃置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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