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亮手机,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四十分,窗外夜色更浓,玻璃上爬上淡淡雾气,有野猫从树丛里跳过,喵声,很快消失不见。
季屿拿起笔,深呼吸下气。
他擦掉眼泪,微微泛红眼睛认真地看着面前这本牛皮本,然后拔掉笔帽,比对待考试还要严肃地提起笔,开始写字。
像是要把这些年受过所有委屈,经历过所有难过都口气宣泄出来,他想也不想地从身世写起,事无巨细。
写妈妈哭泣,写爸爸冷漠。
季屿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他把手抵在唇边,又轻轻把本子往后翻,张张,页页,明显属于小孩子那个笔记渐渐成熟,从水彩笔换成铅笔,再从铅笔换成黑笔,字体也从松垮垮超大号字体,变成能看得清但还是挺丑狗爬字。
季屿不禁想,这个书法课大概直没能上成吧。
不知不觉间,心变得又软又柔,眼睛也跟进沙子似,边弯着笑,边眼泪不停地掉。
里面每个对话都充满着家庭温馨,季屿能看得出来,虽然原身很小时候就没有妈妈,但他爸爸却把全部爱给他。
又剩下季屿个。
周遭重新变得宁静,这回季屿没有再胡思乱想,而是走到书桌前打开灯,目光专注又虔诚地看着眼前这本牛皮本,好似它并不只是本本子,而是瓶能救命灵丹妙药。
牛皮本似乎有些年头,外皮边角微翘,颜色也因为氧化而深许多,但打开内页,里面纸张平整干净,保存得非常完好。
第页上,是用水彩笔写字。
字体又大又散,像是年级小朋友涂鸦,写着——
写十岁时家里巨变,写妈妈去世,爷爷奶奶忽然消失,写后妈进门,并带着那个比他还大个月哥哥。
写他离家出走,写外公外婆离世。
写他个人孤单前行,身无分文,每天上课、打工、睡觉、上课、打工、睡觉,日复日,唯有个叫做谢雨星朋友会偶尔陪伴自己。
写受到校园霸凌,写被关在厕所隔间无助。
只是写到这儿,季屿眼泪便流数次,滴滴水珠从下巴处滑落,掉在还算厚实纸张上,把纸张沾湿,
他尊重他儿子,又支持他儿子。
不过分宠溺,也不严肃紧逼,保持着个恰恰好度,安抚儿子偶尔小难过,又肯定儿子勤奋和认真,文字幽默,无声地拉近着父子之间距离。
真好啊。
真好。
季屿吸吸鼻子,把本子翻到全新页。
【爸爸,昨天晚上梦见妈妈啦,有tōutōu哭,但是早上piàn爸爸说没有哭。】
下面是行钢笔字,字迹流畅潇洒——
【笨蛋儿子!你爸爸早就看出来啦!偶尔哭次没关系,你还是爸爸心里小男子汉,但是直哭就不可以啦!还有,你字太丑,爸爸决定带你去上书法课。】
【不要。】
【那爸爸明天再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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