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灯光晕越来越明晰,谢惊澜走到夏侯潋面前,举起袖子擦干他眼泪。
“少爷……”夏侯潋嗓音沙哑。
谢惊澜张开双臂抱紧他,温热呼吸洒在他耳边。这温暖这样真实,甚至有些灼热,像团火焰。
“你不是说,抱抱就不难过吗?”谢惊澜轻轻地道,“抱你,你别哭,好不好?”
汹涌悲伤终于决堤,泛滥成海,他泪如泉涌。
呼唤在他耳边不断重合,仿佛是千万流水汇成海潮将他淹没。风在他耳边飘摇而过,他看见故人魂灵踏过不可测彼岸。他们同回望跪在地上夏侯潋,哀笑着开口。
他流着泪哀求,不要说,不要说。
可他们终究还是说出口——
“小潋,后会无期。”
原来这声声呼唤,从来都是故人诀别。
边缘镀着金光叶子飘飘扬扬,即将落在他掌心,就在那瞬他看见银亮流光在眼前闪过。
抬起头,却见弑心枯竹般身影。
“傻孩子,不要哭呀。”弑心望着他,深邃眼睛里深藏许多他曾经看不懂哀伤。
银线在空中收紧,锐利光芒迅速闪过。他伸出手喊声:“不要!”
苍老身躯在刹那间四分五裂,血如泼墨染红整个世界。
黑暗在他们脚下绵延无绝,仿佛铁铸冰冷牢笼。只有那盏萤萤清灯撑起方寸光明,正好照亮紧紧相拥两个人。那瞬间夏侯潋觉得时间无比漫长,好像直绵延下去没有尽头。而他们被永远地留存在这里,如同尘封不灭回忆。
诸行无常,万事皆苦。
倘若他心足够坚韧,他是否就可以正视淋漓如血苦难。他不求超脱,只求这颗心足够深广,直到能够容纳所有苦厄。
因
黑暗像个巨大蚕茧,将他重重包裹。世界噤声,四周片寂静。他好像沉进深不可测寒潭,冰冷水浸没身躯,寒意像蛇在四肢游走,最后侵入心脏。他闭上眼,像无边际黑水里只小小蜉蝣,无根无蒂地飘荡。
如果可以,他是否能变成根没有知觉浮萍,从此不再忧愁,不再痛苦。谁能告诉他,到底要如何才能够大彻大悟?
视野忽然亮点,他睁开眼。远方出现盏灯,像漫漫长夜颗星星,萤萤地发亮。
足下水波荡起涟漪,少年谢惊澜素衣白裳,提着灯涉水而来。他脸还是如既往地苍白得几乎透明,身躯还像以前那样孱弱,却又像桀骜松竹,风雨不摧,霜雪难侵。
夏侯潋怔怔地望着他,忘记反应。
千万哀魂在脚下呼啸而过,他耳边不断响起故人呼唤。
“小潋——”、“小潋——”、“小潋——”
他痛苦地抱紧头颅,蜷缩在地上。他不明白为何别人看到都是无上极乐,而他看到却是无边苦痛。是不是这世上从未有过极乐,极乐是自欺骗谎言,从头到尾,切都是泥沼般苦难和灾厄。
万事皆苦。
身为凡人,便永不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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