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道焦雷劈在头顶,阿雏在踏出拐角刹那顿住脚步。
“段先生担忧阎罗路途遥远,将属下匀出来护卫阎罗。”男人笑笑,“倒很想跟着去杀沈玦。听说那个阉人为夏侯潋三拜九叩跪上广灵寺,当真是对情深义重好鸳鸯。”
“鸳鸯?沈玦不是夏侯潋新哥哥?”百里鸢问道,“有人说他们是父子,有人说他们
这些日子京里闹刺客,家家户户都早早关门。月亮出来时候,街面上已经没人,排门封住屋瓦底下絮絮低语,胡同里面走动只有打更人和汪汪乱叫狗。胭脂胡同也冷清,最后几个小贩奔命似收摊子,有个磨镜子不留神儿,把手里面镜子打破,哐啷声响,直响到胡同尾。
阿雏背着包袱从狗洞里爬出来,听见隔壁胡同那声响,吓大跳,脑袋不小心顶到墙壁,疼得泪花儿都冒出来。
其实云仙楼已经下封条,番子早就撤走。但她还是不敢走正门,怕番子拦她不让她跟着阿鸢离开。她毕竟是个官妓,按理是不能走。上回被东厂抓去姐妹都已回来,倒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人被爷们儿欺侮,只是有人身子弱,在牢里染烂疮,回来在床上哼哼唧唧躺几天就去。
她越发觉得这个地界儿是待不得。阿鸢肯带她走,这是天大造化,兴许这辈子就跳出火坑,她满心怀着欢喜,早早就收拾好首饰细软,统统捆进包袱里,那是她积攒多年家当,将来在朔北或许可以开家小饭馆过活。没敢跟任何人说,她换身下人穿粗布衣裙,悄没声儿地爬出来,寻个僻静地儿坐着等百里鸢来接她。
她太心急,约好酉正三刻,正好在城门关时候出城。她酉时就出来,坐在石墩上左等右等半天不见车马影子。胡同口有个烙油饼老婆婆在收摊,老人家手脚不利索,收得慢,油锅还冒着热气儿。阿雏摸摸肚子,包袱里光装金银首饰没装吃食,那边油腻腻香味儿顺着风飘过来,馋得她直流口水。阿雏拎着包袱走过去要两张油饼,坐在棚子底下边啃边等百里鸢。
老婆婆收完摊走,胡同里小贩挑着担子个个都走光。寂静胡同里只剩下阿雏,生意清淡,各家妓院门口站条子都免,潇洒点干脆上排门,黯淡灯笼底下墨黑门板,张财神爷年画要掉不掉,在风里刮剌剌地响。没来由地她想起那个在床上死掉姐妹,白纸样脸儿,烂疮流着脓,眼睛里神采就那静悄悄地淡。还有鸨儿和夏侯,两具尸体直挺挺地躺在石板地上,冷得像块冰。
都是七叶伽蓝害。阿雏想。
“阿雏姐姐还没有出来。”胡同里忽然响起百里鸢声音,阿雏从神游里醒过来,心里腾起欣喜,忙抓起包袱站起来。
“现在才酉正,女人收拾东西向很慢。”是个男人声音。
“你怎来?”百里鸢问,“你不是要跟着八部去杀沈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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