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算吧。没准儿小沈大人已经好呢,您回家瞧瞧去吧!”
沈玦不听,继续往前。他不再站起来,而是跪着叩头,跪着爬阶。个小女孩儿举着水袋隔着厂卫人墙喊:“厂公,喝水!”
沈问行忙拿出自家带水囊,“爹,喝点吧,歇会儿再跪。”
沈玦闭着眼摇头,伏身叩首。
时间点滴过去,每刻都漫长得像没有尽头。
烟尘里佛音前进。
“爹啊,您这是做什?”沈问行这才醒过神来,跳下车跪在沈玦旁边哀求,“您说您这是……这要是被旁人瞧见……”
沈玦声不吭,结结实实磕三个响头,继续前行。沈问行跪在原地看他慢慢往前走,网巾在叩首时候松点儿,几根发丝垂下来,黏在他苍白脸颊上。清冷天光下,他脸上无悲无喜。
沈问行终于明白过来这个人是拦不住。他要路磕上广灵寺,乞求佛爷救那个病重男人。沈问行叹口气,转回车上拿出油纸伞,撑在沈玦头顶。厂卫们默默跟在后面,没有人吭声也没有人再劝。长长古道上他们像列缓缓挪动蝼蚁,在尘埃和霜风里静默着前行。
日头上中天,进香人慢慢多,有人看到沈玦,停下车马伸出脖子来看。厂卫曳撒和冰冷刀鞘驱逐不他们,围观人越来越多,有行脚贩夫,也有王公贵族,有人认出沈玦,发出声惊呼。
窃窃私语像蝉噪此起彼伏,沈潋病重消息悄然传递着,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兴味盎然。沈玦充耳不闻,兀自磕头。额头叩地,声声钝响,他脸上沾染泥尘,素来洁净曳撒也染上污渍。磕到不知第多少个,他额头上终于破,鲜血在地上印下夺目红印。红印随着他步伐绵延出去,像盛开红莲,承载着无尽悲苦。人们下意识地让开那道血迹,没有人踩在那上面,于是人群中分出条线,沈玦拉着那条线直往前。
天光下切都是模糊,他次次跪下,次次叩首。手脚发疼,最后变得麻木,痛苦像隔层,他失去感觉能力。他在心里默念夏侯潋名字,仿佛这三个字里藏力量,让他不知疲倦。
梵音近,呢喃着从远天传来。沈玦终于磕到山阶脚下,人群里爆发出阵欢呼,“到!到!”
可出乎意料是,沈玦并没有停下。他再次矮身跪地,额头叩上台阶,朵红莲在爬满青苔石阶上绽放。人群终于静,他们默默地看着那个男人级级爬上石阶,向着天光尽处进发。人们望着他背影,跟随着他缓缓移动,忽然觉得他不再是平日里高高在上东厂督主,而是个卑微到尘埃里凡人,如芸芸众生。
日头西沉,远山溶入黄昏,暮色笼罩在人群肩头。沈玦脸苍白得可怕,手和脚都在颤抖。他伏在山阶上喘气,抬眼望去,层层石阶向上绵延,消失在片霞光中。有人忍不住喊:“厂公,别跪,够!佛爷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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